景乾骨架子极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谢锦华和顾谨言都不愿意他习武,陈家儿郎大多死在战场,他们希望景乾别再走武将的路子,不求他腾达,只愿他能平安。
默言很理解姐姐的苦心,但孩子对书不感兴趣,就不该逼他。
“你想习武吗?”默言问。
“想啊,可娘不让,把我看得好紧,连骑射也不让我练,你是不知,书院里也有骑射课,我一个武将的儿子竟然连马都不敢骑,弓拉不开,好多人嘲笑。”景乾嘟着嘴,很苦恼。
默言道:“我来想办法,你觉得秦承颂的武功如何?”
“他当年可是一人敢挑北营十将的人,武功当然是顶尖的。”景乾眼景发亮:“难道小姨想让姨父给我当武习先生?”
默言嗔他:“他可没功夫教你,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我想见一面都难呢。”
“那你还问我。”景乾顿时泄气,垂头噘嘴。
“只要你愿意学,自然有先生,我也打算习武呢,你同我一起吧。”
“小姨习什么武,女儿家家的,先生呢?”
默言指着坐在马车外的程明秀:“就是她。”
景乾一撇嘴:“一个女人,看着还没三两肉,瘦精精的,能教我武功?”
话音未落,一只手迅速袭来,将他一把拽住扔下马车。
“喂,你……”陈景乾反应还算迅速,打了几个滚爬起来,马车已经驶远,不由大喊。
默言笑道:“怎么样?能不能当你的武习先生?”
“能,能,等等小姨,等等。”
马车在悦来酒店前停下,景乾气喘吁吁追上来。
“走吧,进去,听说这家的酒糟鹅很有名,老早就想来尝尝了。”默言道。
三人进了酒店,雅座包间早没了,生意确实火爆,连大堂都坐得差不多了,好在还有个角落的空位,程明秀秀眉直蹙,景乾也很不情愿:“咱们干嘛要跟一群臭苦力汉子同一堂用膳啊,真掉格。”
“景乾,苦力汉子怎么了?凭力气吃饭,凭劳动吃饭,不偷不抢也不啃老,你从小到大,可凭自己的本事赚过一文钱?”
“我还小嘛,长大了肯定是要干一番事业的。”景乾很不服气。
“你为什么相信自己一定能干一番事业呢?还不就因为你出身比他们强?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比他们会投胎。”
“小姨……”景乾红了脸:“当这么多人的面呢。”
伙计带着三人坐下,景乾又擦了两遍桌椅才肯坐,脸色仍很不好看。
默言笑道:“景乾,我若说人生而平等你肯定不赞同,但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是个大杂绘,有当官的有行商的也有做工的也有做苦力种田地的,每一个行当都是不可或缺的,你看,咱们住的房子得有人建,吃的米得有人种,穿的衣服得有人织,而你,要习武当将军,你将来就是保家卫国的人,不论做什么行当,都只是这个社会里的一个工种,每一个工种都很重要,没有种地的,你吃什么?没有建房的,你住哪儿?没有你将来的保卫边疆,种田种地做工的就没有保障。”
景乾若有所悟:“小姨,你说得好象也有道理。”
默言摸了把他的额发:“景乾,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从不会轻瞧平民百姓,尊重他人,也能得到他人的尊重,你学会武功后,进了军中,想要当大将军,不能只凭武力,还要凭做人,所以,高洁的道德品质比能力更重要。”
“他还是个孩子,你说这么多大道理,也不怕他烦。”程明秀好笑道:“不过,我倒是听进去了,受教了。”
一会子菜端上来,是个大锅,下面有炭火,锅里的汤烧得汩汩响,鹅肉炖得酥软绵烂,里面有香菜冬瓜还有干豆角,典形的湘菜,香气四溢。
景乾口水都流出来了,默言夹了鹅腿放他碗里,正要吃,突然听得呯地一声,寻声望去,只见隔着一桌有个男子突然摔倒在桌下,手捧腹部痛苦的呻……吟。
“老石,你怎么了?”他的同伴惊慌地将人抱起,可那人脸色很快变得绀紫色。
“中毒了。”默言起身奔去,程明秀拉住她:“默言,这可是在外头,女子出头露面不好。”
“救人要紧。”景乾却护着默言,将前面的围着的人扒拉开:“让开,让开,这儿有郎中。”
看客们果然让出道来,程明秀忙过去翻开老石的眼皮,正要取银针,有人拦住:“做什么,你一个娘们儿,别动老石。”
“就是,娘们儿怎么可能会是郎中呢。”
“走开,不想他死,就别拦着。”程明秀拦住那人道。
“他中毒了,快,拿个碗来把馒头烧了。”默言大声道。
“烧馒头做什么?”景乾不解。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快去。”程明秀踹他一脚,景乾难得没动怒,只瞪她一眼,小跑着去找馒头。
默言将馒头烧提灰水往那人口中灌,再给那人催吐,那人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