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两日,一般叫小除夕;
奉新城的百姓们按照以往的习俗,开始在家里摆一些小宴招待一下来拜访的亲朋,这叫别宴,同时,要在屋外点香,这叫天香。
诸夏传承至今的礼仪,在服饰、发式这方面,燕晋乾楚之间是有区别的,但在节日流程上,依旧保留着共通;
至于说奉新城内的蛮人与野人,原本不过这些节的他们,也早就被裹挟进这相同的节奏之中。
但百姓们可以放下一年的辛劳享受这难得的岁月静好,有些人,是无法停歇下来的。
奉新城赏月楼二楼的一处包厢内,一支来自老燕地商队的头目们,正聚集在这里作宴。
他们是肯定来不及回去过年的,且还得在这里等开年后的一批货。
晋东商贸发达,一是因为其地处要害,掐住三方流通,二则是晋东本身的作坊群,本就是当世最紧俏商品的发源地。
货源紧张,得竞价,得排队,年关之际,生产力本就难免下滑,商队等货,这是难免的事。
坐首座的商队掌柜举着酒杯,和手下的这些个把头们先回忆了一下过去一年的辛苦,再展望了一下明年的收获,流程,还是那个流程,一通话配着一轮酒下去,氛围也是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掌柜的喊来了歌女唱歌助兴,桌上有一小半的把头们都各自以去如厕的理由离开,但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莫说是当世了,就是在后世,这类产业也是禁之不绝的。
不过,在奉新城这里,红帐子也是官营,传说背后的大掌柜,是王府的一位女先生。
至于那位女先生和王妃的身份关系,其实风闻并不大,因为下面的百姓很难想象自家的王妃会操持这种买卖,信的人太少,这传闻自然也就传不开。
所以,奉新城的各式红帐子产业里,基本不会有什么逼良为娼的事发生,客人在这里,也必须谨守规矩,买卖就是买卖,谁也别想用强,谁也别想过分,主宾之间,必须客客气气。
但正是这种调调,反而让奉新城的红帐子产业,有了一种有别于它地的文化氛围;
且渐渐有了一种超过和覆盖以往乾地著名的瘦马和小娘子的风头。
其实,奉新城已经很少有本地女子再进红帐子了。
一是因为平西王爷是以大军立晋东的,先有大军,再有军镇随后再逐步发展出城池人口各行各业,所以这里军汉比例很高。
和乾国当年贼配军地位低下不同的是,在这里,嫁给军汉,只要是正军,就能入标户户口,福利待遇太过吸引人,所以丘八在相亲市场上绝对是香饽饽,一丘难求。
二是作坊里招收女工,比如剑圣家的在生孩子前,就一直在作坊里上工,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部分女子就业的问题;
不过,外来迁入的流民,倒是一直在填补这个空缺,时不时的,还有其他地方的那种流动红帐子,组团进入奉新城给这个行业提供新鲜血液,所以,产业倒是一直能够维持下去。
其他人要么在欣赏歌舞,要么独自去寻欢,包厢角落里,却有一个青年,端着酒杯默默地靠在窗边,看着街面上人流。
掌柜的走过来,笑着问道;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高乐高乐?”
青年笑了笑,道;“家有贤妻。”
掌柜的则道:“谁家没有似的。”
青年点点头,懒得解释。
掌柜的对这位自己手底下的青年很是客气,青年姓吴,叫兆年,是自家东家的远房侄子,刚投奔来不久,看样子东家是打算着重培养他的。
“李掌柜经常带队往来晋东,对这里有什么看法么?”吴兆年问道。
李掌柜笑道:“早在平西王爷封镇雪海关起,我差不离半年来一次,从雪海关到奉新城,每次来,感觉都会变一个样。
当初第一次走这条路时,晋东之地除了雪海关,当真是十室九空一片白地,现如今再看看,烟火气息,已经这般浓郁了。
在外人看来,咱大燕的平西王爷是当世军神,但在我看来,王爷的治政地方,才真是鬼斧神工。”
吴兆年微微颔首,道:“所以,平西王府才能以晋东一隅之地,拥有如今可独挡楚国之气象。”
这时,
楼下来了一支婚娶队伍,吹吹打打很是喜庆。
但奇怪的是,这支队伍里,竟然有两尊轿子,一尊是花轿,一尊则是青帘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