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南瓜蔓上多的能长七八个南瓜,百合为叫它们长得大些,特意间过苗,一根蔓上四五个,个个长得敦实肥硕,如今正从青翠里透些黄出来,待到通体变成金黄色,便可采摘。
百合有回去柳府同升大娘说话,便说起自家的玉米:“趁还嫩的时候煮了几个,又甜又香,怪好吃的。”
升大娘便道:“是了,我跟着我们老爷在省城的时候,也是吃过这东西的,我就说好吃。只我们老爷不喜欢那个味儿,家里便不曾种。”
要说这青柳镇上要添啥新作物,定然是从柳老爷的田庄上开始的,不说别个,就是那十亩地的红薯,只要今年收成好,明年家家户户都会跟风种起来。
柳老爷不爱吃玉米,田庄上不曾种,也没人跟着学,所以百合这一分地的玉米倒是青柳镇头一份。
她听升大娘说爱吃,便笑着说:“那回头我砍两棵来,大娘也尝尝鲜。只是今年种得少些,我还想多留些种子,如今不敢多吃。等明年种得多了,再好好解解馋。”
升大娘笑道:“那就偏了你了。”
百合说得明白,她也不恼她小气,反觉得这是个有成算的人:要是为了讨好她,家里的活计都不顾了,那等顾头不顾腚的人,她也看不上。
说笑一回,因不见迎春,百合又说起妹子:“她可还听话?”
升大娘道:“迎春丫头是个有心气的,等闲人争她不过,就是还年轻,未免急躁些个。”
百合脸上一红,升大娘这是委婉的说法,她既提起迎春急躁,想必妹子是真个急躁,还叫升大娘有些不大欢喜,才有这一说。 “她虽是年纪小些,也该懂事了,我们把她送到府上,是叫她学些接人待物的本事,不是叫她来抖威风的,她也没威风可抖。她若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娘只管说她,将来经见得多了,她才晓得大娘
的好处哩!”百合也不为迎春开脱,反撺掇升大娘多管管她。
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升大娘这辈子都是在柳府做过来的,镇上人等闲不敢惹她。她架子是有,人却不坏,很有几分古道热肠,又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百合晓得自家爹软弱,娘糊涂,迎春跟着他们能学到啥好?别的不说,就她跟朱氏学到那一色一样的小气和急脾气,就叫百合头疼。
要是升大娘肯指点迎春,百合巴不得叫迎春磕头认升大娘当干娘。只是升大娘管着柳府厨房这个油水大的地方,府里上上下下的丫头谁不得巴结她?倒没有起过要收干闺女的心思。
到底百合是个明白人,升大娘对迎春原有些不满,看在她的面上也就揭过去了,还道:“小丫头争强好胜的,原也常见,如今还在屋子里怄气哩,你去看看她,劝她几句,只怕她还听。”
百合便告辞往迎春屋子里去,一推门进去,就见妹子头也不抬道:“出去!”
“叫哪个出去?”百合也不恼,笑眯眯地问。
迎春这才听出来不是一道做活的小姐妹,而是亲大姐。她平日里看不上大姐绵软性子,这会儿正觉得委屈,倒拿她当个知心人,眼圈儿一红就要落泪。
百合看她哭了一阵才劝:“你成日家说三妞掉尿水子,咋你哭起来也这样厉害?”
“你不晓得我心里的苦!”迎春见大姐问,免不得抱怨几句自己的心事。
百合听完,哑然失笑,她还道是啥大事,闹半天,不过是小丫头子们掐尖要强,一个不服气一个闹别扭哩。 原本迎春伶俐,心气又高,在一众小丫头里算是个出挑的,偏她在这府里又没个靠山,有几个丫头是两三代都在府里做过来的,背景比她深厚的多,两相比较,自然谁也不服谁,一点子小事情就要闹
起来。
升大娘算是秉公的,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叫自己反省,对迎春还说得格外重些,叫她不要这样张扬,多看看别的大丫头是怎样稳重行事的。
迎春气哼哼道:“我在这府里本就没个根基,要是再稳重起来,谁都能给我气受哩!”
她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唯独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再不肯受一点委屈。
说着她又赌气躺下,面朝里装睡。
百合笑着推她:“你还连升大娘也气上了,她正是在帮你哩。”
“她咋帮我了?”迎春不信。
“你倒是想想,人家老子娘都在这府里干了几十年,你们两个小丫头吵吵闹闹就罢了,真个闹大了,府上的主人们是偏着你,还是偏着那头?” “升大娘真个是为你好才叫你收敛些,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同你说,你倒该仔细着那些撺掇你出头的,既是好事,为啥别个不去,偏要你去出头?你还当自己出挑哩,真是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