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这些,我探头望去,想看看山谷之外的景色。满腔的热血突然被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巨大的恐慌瞬间袭上四肢百骸,我定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山谷之外,红褐色的土壤凹下一个大坑,坑内,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
每一个尸体,都拥有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所有的尸体都长着同一张脸。那脸庞我应当无比熟悉,但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
那是谁的尸体,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得如此僵硬,会什么我连挪动步子都异常困难,为什么我会害怕到浑身发抖?
疑惑铺天盖地,我强忍着恐惧迈出第一步,剩下的步伐自然而然就迈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滑到坑底,在踩过两条断掉的左胳膊和一条断腿之后,我终于见到了一个完整的尸体。
用脚勾着尸体的衣服将尸体翻到正面朝上,直视那张脸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明白过来这究竟是谁的尸体了。
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小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胳膊,跌坐在地上。我的手扶上我的脸庞,没错,我记起来了,这张脸,正是我的脸!
从胃部涌上强烈的呕吐感,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面色惨白,只是粗略地扫过大坑,难以计数的尸体,难以计数的“自己”正躺在这个巨大的坑中。
我的血液冰凉,大脑内部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搅拌,让我难以集中思维去思考。冷风再度从背后刮过,脑中的刺痛忽然停了下来,我捂着脑袋重新跪坐在湿冷的地面,视线冷不丁对上了身旁的那具尸体,尸体正用我的样子,用我的眼睛空洞地盯着我
。
我难以移开视线,和死人定定地对视。
我必须要想起来,我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但当我落在这个山谷,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又渺茫。
一个人,为了救一个人。不对,是为了救两个人。
渐渐的,记忆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之前所经历的事情一点点在眼前浮现,终于能将记忆拼凑完整,只差最有一个碎片,就能得到完整的、流畅的记忆。
最后的碎片,最后的疑问。
我是谁?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脑袋依旧有着钝痛,但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我又重新爬回了那个山谷的谷口,站在谷口,可以通过俯视将坑中的场景一览无余。爬回去的过程并不容易,我的手也很快被划得都是口子,鲜血钻入湿冷的泥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脚下的土地似乎是红色的,不是天然的红土,而是被鲜血
染红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立刻如野草般疯狂长满。我回头看那满坑的尸体,忍不住想这些尸体会不会都是我。
每一个都是我,每一个都是试图挣扎而失败的我。
每一个我都曾经在这个坑前挣扎,试图从坑中逃出去,却最终都因为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而无奈堕入深渊,沦为一具干扁的,绝望的尸体。
我闭上眼,脚下的泥土松软无力,手中握着的一块凸起的石块也渐渐变得柔软。方才尸体空洞的眼神又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
骤然一惊,我慌忙间松开了一只手。
重心立刻变得不稳,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沙土一点点从支撑点滑走,左脚下的地方骤然一空。我慌忙抬头,看准另一个凸起的石块匆忙一跃,将手死死吊上去。
脚下沙土滑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顾不上稳定重心,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