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准备的早。所以到达地也早,还真是让他们赶上了,二掌柜可是在李孟面前诚惶诚恐又是荣幸之至的讲述了这番话,这倒让李孟颇为感慨,鞑虏入寇。天下震动,所有人都以为正当面的山东将倾覆无存,但山东境内的商人们却是如此的有信心,这样地对比。的确是让人感慨万千。
石灰、药材、祭奠用的白布香烛,的确是胶州营需要地,军需处的几位营官当即全部吃了进来,价格也不和对方计较,毕竟对方也有赶路筹备的辛苦,胶州营军费充足,这方面不会为难商人们。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胶州营此类用度就都是从这家商号采买了。这名商人本来在山东也就是二流的富商而已,可搏了此次之后,直接搭上了军方这大金主,陡然而富,不用十年,已经是跻身富豪。
也多亏了这名商人筹办来的货物,能让胶州营在腊月初六举办的这个仪式能够正式一点,不是那么潦草的准备。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大战前后几日。北直隶的天气除了早晨晚上偶尔起雾之外,都是晴朗无比。可腊月初六这天,从早上起来就是阴云密布,天空中好像是灌了铅一样,清晨用过早饭,在营帐外地集军鼓就是轰然敲响。
早就是做好了准备的各营军兵头上缠着白布,在军官的督促下列队出营,在运河边上的空阔地面上排列整队。
头天晚上,老营和登州军的军需处和辎重营就在河边的空地那边划定各营排列的位置,并且在北面搭建了一个土木结构的台子。初六早晨,各军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落位就可以了。
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比所有人出来地都早,他和亲兵统领王海、马军统领汤二,登州军参将赵能,登州军副将王韬,主簿袁文宏,炮队统领郭梁,以及一应的亲兵谋士,站在那里。
作为主帅,李孟身上穿着也和昨日不同,他惯常披着地暗红色大氅此时不在身上,而腰间扎着白布做成的腰带,头上也是绑着白布条。李孟看着从营中鱼贯而出的部队,在木台的前面逐次的列阵。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会看着站立在那边的部队,一会看看摆在木台前面的木牌,在木台的前面,密密麻麻的堆放着不足一尺长,两寸宽的木牌,每块木牌上都是用黑字写着阵亡士兵的名字。
胶州营的通例,除却山东内部剿匪平贼,外地作战,把总以下的官兵阵亡,遗体火化,骨灰交给家人,把总以上,则是遗体运回山东。
火化的骨灰放在木盒之中,有两块木牌,都是写着这名士兵的所属部队,职位和姓名,一块木牌就钉在木盒上用作标签,另一块木牌则是被当作遗体的替代物,用在祭奠仪式上。
大规模的死伤都是出现在登州军和鞑子大军的战斗之中,当日的战场战死了五千左右,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许多在现代不能算作致命伤的伤害,在这个时代却足以夺去人的生命,又有两千多的士兵在痛苦中死去。
老营和鞑子的大战之中,始终是绝对的优势,始终是压迫着对方在战斗,但战斗之中,刀枪无眼,也是有少部分的伤亡出现。
灵牌的数量这么巨大,在木台前面堆起了好大的体积,看在李孟眼中,这就是将士们层层叠叠的尸体。
那大战胜利之后。心中的畅快和豪情迸发,的确是人生最快意,最高兴地时刻,但今天看着这个堆积的好像是个小山的木牌堆,才知道这胜利来得多么不容易,这是用多少的士兵生命换来的。
李孟整个人肃立在那里,脑中却在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时代。面前的这些士兵,这些纯朴可爱的年轻人会是个什么下场和命运,如果没有自己,这些年轻人或者在凄惨的灾荒之中而死,或者是被鞑虏和官兵杀死,他们地父母会比他们早一些凄惨的死去。
事情的确会是这样,李孟考虑事情有个习惯,那就是暗自比较。这个时代,有我会如何,没我又会如何,想到最后,没有他。局面肯定会变得很坏。
可这样的想法,丝毫不能开解李孟心中的沉重,天色阴沉,风也是比前面几天大了许多。李孟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木牌,再看看木牌那边的部队,心中有许多的感慨,总觉得自己可能会为这些阵亡地将士流泪。
但李孟却发现自己没有眼泪可流了,心情沉重也有些悲痛,但实际上也是平静之极,眼前是已经为了胶州营,为了他李大帅战死的士兵。那些正在肃然列队的士兵呢,将来又会有多少人战死……
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确切的数字,但有一点李孟可以知道,堆积在自己面前的灵牌肯定还会更高。
还没有到感慨地时候,李孟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一句话很是切合此时的情景,而且也很适合将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言不虚啊。
集军鼓和前进鼓差不多的节奏。在最开始的急促响起之后。接下来就是固定时间间隔地咚咚敲响,这种单调的节奏。配合上此时的节奏,让人的心里更加的压抑难受。
各营都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帜,除却在营千总的斧枪上绑着白色的布带,每名士兵地腰上都是绑着白色的布条,脑袋上都是和李孟同样的模样。
大胜的欢乐已经稍微的淡化了一些,对死去战友的思念和悲伤渐渐的出现在情绪之中,老营将近四万兵马,登州军万余兵马都是神色凝重,肃然列队。
有在各营之间巡视的亲兵跑到木台前,跟木台上地将领低声地禀报说下面列队完毕,亲兵统领王海上前一步,开口低声的报告道:
“大帅,各军出营已毕,开始吧!!”
李孟举起了手,木台后面地鼓声嘎然而止,在木台前面还有稍微有些骚动的各营兵马也是鸦雀无声,安静了下来。
在木台两侧各有亲兵纵马而出,按照一定的顺序数目排列在各营之间,他们实际上就是为了给在木台上的李孟传声,在没有扩音器的情况下,这种方式可以让李孟的讲话被每一名士兵听到。
“与鞑虏一战,我山东兵马,全歼贼军,击杀贼酋,我山东兵马,完胜!!”
李孟站在木台前,先是朗声的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话被亲兵们一句句的传递到木台前军阵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