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叮”地一声,风少游回头看时,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箭蜥的长舌被死死钉在地上,一篷血雨喷出来。
箭蜥痛得在地上翻滚,周身鳞甲上凸起大大小小的颗粒,两个眼睛也几乎要凸出来了,“嘶嘶”地直抽。
而击中它的……风少游的视线往上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小巧的鹿皮靴,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从树上晃荡下来,大红裙子铺在空中,像一朵盛开的花,裹着风清日朗,开得艳光四射。
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一头水一样柔美的乌亮秀发自然地披散在微削的香肩上。恰到好处的酥胸翘臀……看到这里风少游的双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绯红,这样饱满坚挺的胸部和小姐儿玲珑的身姿比起来确实有些大了。
要说风姿,金铃在镇上也算是出挑了,可是在这个小姐儿面前,恐怕也会黯然失色,光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往下一瞟,风少游就觉得整个山地都被水淹了,他就像是水里的一尾鱼,快要呼吸不过来。这份突如其来的来自心底的青春悸动风少游从来不曾有过。
“看够了没?没见过美女?”小姐儿微微一笑。
风少游脸一红,他也意识到,这么直愣愣盯着人家一个女孩子不太合适。于是干咳一声,勉强移开目光:“……多谢。”
“谢?谢什么?”小姐儿挑眉却问。
当然是谢她的救命之恩,但是风少游也知道,人家救了他的命,简简单单一个“谢”字未免太过轻飘。所以他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地说:“待日后……有机会,我定然会报答你。”
小姐儿“哈”地笑了一声,在重新平静下来的山林里格外响亮:“就你?”
“就我。”这两个字,风少游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多少有些不服气的意思,他就不信了,他这辈子,连报恩的机会都找不到。
小姐儿似乎没料到他如此认真,轻轻一笑眼波荡漾。
风少游没有再反驳。大多数时候,言语的力量都比不上行动,既如此,他又何必多费唇舌。
他的心思滴溜溜一转,就转到箭蜥身上去了,方才那一下子还刻在他的脑海里,突如其来的白光,被钉住长舌的箭蜥,也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儿使的是什么妖法,竟这样厉害。
莫非是精、灵、怪使中的哪一家?
蛮山镇里大多数都是凡人,要不就是蛊师,蛊师都不多,要说精灵怪,迄今为止,风少游就只见过镇长和莫德——镇长是精系,莫德是怪系。但是就外表模样而言,和凡人并没有太大差别,蛊师也是这样,但是谁能保证灵系也这样呢?
他心里揣测,手上也没有停,不断催动信蛊,试图探究小姐儿的底细。
他自得到信蛊以来,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一向无往而不利,无论是在地下森对付当扈还是在山坡之上应对泼皮泼皮,甚至于方才的箭蜥。但是当他施诸于这个神秘小姐儿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伸出去的触角,竟然被反弹了回来。
一瞬间的惊悚,也许还有恐惧,但是风少游迅速镇定下来,他带了三分犹豫,但更多肯定:“你……你也是蛊、蛊师吗?”
“也?”小姐儿笑了,她压低了树枝,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平视他的眼睛:“什么叫也?”
“我是蛊师。”风少游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觉得心虚。虽然他现在还只是在蛊师的初级阶段,刚刚克服排异反应不过月余,但是他很快会成为一段高阶蛊师,然后二段蛊师……他有这个信心。
小姐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在笑,风少游却并不觉得她声音里有欢愉的意味,反而更多悲凉,沉甸甸的。
“你算什么蛊师!”
“我——”风少游才开口,又被她打断:“让我看看,你的本命蛊是信蛊对不对?”
“对。”
“让我猜猜,你得到信蛊,从凡人一跃成为蛊师,你想方设法克服蛊虫的排异,勤奋地修行,不断进步,修成高阶蛊师,然后……为达官贵人跑腿送信?”小姐儿用唱歌似的调子说,看似轻浮,却分明有叹息的尾音。
风少游抿了抿唇。
大多数人告诉他未来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十余年如一日重复的教诲,甚至他们自己,从金铃到管冲,从鱼快倒明小苏……所有人都这么想。
从凡人到蛊师,已经摆脱了最卑贱的身份,本家培养了他们,然后他们余生,都该为本家效力,为他们唱歌,做饭,清洁屋舍,放牧牛羊,如果他们信任他的话,也可以让他跑腿送信,如果他证明不了自己值得被信任,连跑腿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做一个好的奴才。
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那像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对于大多数的凡人来说,连这样做奴才的机会都没有,就像那几个没有能够与本命蛊融合的泼皮,多年之后,只能借酒浇愁,借酒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