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有拘却听得仔细又用心,像是收获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得记在心中。
原本以为这辈子,他只能带着这些慢慢老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同王慎和离,刚知道的那一日,他正在府中的一株老槐树下独自一人喝着酒。
崔柔没有和离的时候,他曾想过许多回,不管不顾得从王家把她带出来,与她说“即便没了王慎,你也能过得很好”。
可刚迈出去一步,耳边萦绕得却是“若是让她知道,你对她竟有这样的情意,你以为,阿柔日后可还会再见你?”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即便多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他也没有过害怕,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还未寻到她。
可他却怕极了崔柔的厌恶,他怕崔柔知晓之后,不再见他,更怕从她这双眼中看出厌恶与逃避。
只要想到这些,他便寝食难安。
所以纵然再想带她离开,可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后来得知崔柔竟同王慎和离的时候,他是错愕的,可错愕之后便是狂喜,期盼了这么久的事,以为只是一场虚妄的事,竟成了真的。
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那日,他手中的酒盏掉在地上,里头满满的一盏酒水泼湿了身上的衣裳也没有理会,他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疾步往府外走去,而后翻身上马朝成国公府赶去。
那个时候,他迫切得想见到她,迫切得想把心中的话同她说。
只是马匹停在官道上的时候,望着成国公府的方向,他却牵着缰绳停住了,他没有往前,只是高坐在马上,望着成国公府的方向直到余晖落尽,直到黑夜升起才平静得转头回去。
他已经三十有五了。
即便再像毛头小子,他也终归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少年郎了。
二十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即便低入尘埃,他也能够直视她说一句“你不与我说也没有关系,总有一日,我会做出一番成就给你看,到那时,我再回来娶你。”
可现实是等他做出一番成就的时候,她已经为人妻母。
倘若他就这样上门诉说自己的情意,只怕崔柔不是以为他疯了,便是和他以往所预料到的一样,再也不见他。
他三十五了,有着足够的耐心。
既然好不容易盼到人和离了,他自然不着急再多等一段时间。
他知道崔柔回到了崔家,所以日日登门拜访,就连崔长岂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私下曾探过他的口风,更别说谢文茵等人了,可眼前这个人啊,明明嫁为人妇二十年,偏偏却看不透他的情意。
温有拘想到这的时候,心下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他是不着急慢慢等她,却不能让她丁点都不知情。
何况看她如今的样子,大有这辈子就这样孤身一人的感觉。
所以他今日拦了她,说出那样孟浪的话,还不管不顾得把人有意无意得困在这方寸之地,同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想听,可这些话困在我心里已经太久了。”
温有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尾调却微微上扬,察觉到眼前人不由自主轻颤起来的长睫,声线又放轻了许多,只是与这样轻柔所不同的,却是他说出来得那些话:“其实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二十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起初那几年,我在战场拼了命去挣那些功勋,是因为只有拿到了这些功勋,我才有能力去寻你。”
“这十多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寻着你的踪迹,起初那几年,想得要多些,想着最好你还没有婚配,那么寻见你的时候,我就可以求娶你。”
“后来年复一年,还是寻不到你的踪迹,看得倒是越来越淡了,因为……”温有拘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微顿,垂下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即便看不到她那微微垂下的脸上的神情,却也能够看出她的紧张。
他就这样望着她,慢慢说道:“我知道即便找到了你,你也一定嫁人为妻,生儿育女了。”
崔柔先前一直不曾说话,可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袖下紧握着在一道的手指,忍不住有些松开。
她想抬头问一问他,既然明知道,为何还要……
只是口中的话还没有吐出,便又听到那个温润的嗓音在身前响起:“你想问我,既然明知道你已经为人妻母,却还是这么傻不成亲,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