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汉答道:“小人亲眼看到那伙丐帮的好汉把那仙人送上床,好几口木箱子,一看就是用来装银子的,要好几个人才能抬上船,真是死沉死沉的,听说是王扒皮那老小子的家产,都给丐帮给抄了,啧啧······”
李三郎斜了闲汉一眼,又问道:“县衙里是什么情况,这几日,徐知县露过脸吗?”
闲汉摇摇头,“县衙门前有兵丁巡视,我哪敢靠近过去,这伙丐帮的兵丁个个手里都拿着刀子,听说手里都沾了血的,一个不注意脑袋都保不住,我可不敢。”
“对了,三郎君,你不是和那仙人帮主熟络吗,怎么不请仙人在县衙里安排个活计,我听说原来城门楼下那伙叫花子,现在都是衙门里的县尉都头了,个个神气着呢!”
李三郎听到这话就来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瞪着眼前的闲汉,想了想觉得把脾气发在眼前这闲汉身上也无用,当即憋住火,对管家喊了声,吩咐道:“取钱来,安排酒菜,吃饱了送他出寨子。”
“嘿嘿,谢三郎君!”
闲汉高兴地抱了个拳,跟着管家出了大厅。
李三郎在大厅里徘徊一阵,脸色逐渐坚定,走到书房,提起笔来准备写信,铺开纸,研好墨,锁紧的眉关却早已松开,面色显得无比犹豫,提起笔却像是忘了该写什么,右手悬停在半空中。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李三郎也没有发现,直到李大郎已经走进了屋子,敞开嗓门喊道:“三弟!你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呢,出大事了!庄户们都吵着要降租子呢!该怎么办啊?”
李三郎放下笔,表情疑惑:“降租子?这些年不是一直都三七分吗,怎么突然要降租子,这么多年的规矩,谁说要改的!”
李大郎带着怒色道:“还不是那群丧良心没房没田的叫花子给闹的,庄户们听说王家庄只要五层租子,不但如此,耕牛还不要钱白送,连每日餐食都有着落,非得让我减租。今日要是答应了他们,明日他们就敢要牛,后天怕不是也要冲进宅子里把咱们给绑了去砍头,三弟,你可是官人,你来说说,这天下哪里有这等道理!”
“······”
李三郎默不作声,他作为主要负责催缴赋税的吏员,自然清楚不管是王家庄的二八分成,还是李家寨的三七分成,都和朝廷开国时定下的规矩相去甚远,这些乡下大户手里的田亩也不是一日积累起来的,而是经年累月从庄户们手里通过各种方式得来的。
别说五五分成了,就算是二八分成倒过来,大户们的日子也能过得还算安康,但要想富庶奢靡到养活全家几百口人,就是做梦了。
没谁愿意主动让手里的财富变少,就算有,那也是因为暂时减少可以给未来带来更多利益,而不是完全出于公心。
如果真有这样大公无私的人,那他就是圣人。
李三郎道:“大哥,减租吧,减到和王家庄一样。”
“嗯?三弟,你说啥,再说一遍?老爷子死了,我还没死!这可是我的田,这帮刁民要减租,咱们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你当这个官,可还是老爷子给你捐来的,减了租子,你每月的花销可就得你自己看着办了!”
李三郎叹息一声,“大哥,南安县已经是丐帮的天下了,就连徐知县都听那伙人的,要不是齐仙人看在二百两银子的份上,咱们一家哪能活到现在,连今年的税赋都给免了一次,这恩情已经用完,要是你给庄户们激出民怨,闹到县衙去,不是给了那伙人借口打上李家寨来吗?”
李大郎:“那也不行!租子是咱们的命根,没了粮食,城里的米行就开不下去,咱们一年得少几百两银子的利钱,你不是县衙里当差吗,你去想办法,这租子万万不能减!”
说完,李大郎一甩衣袖,回了自己的院子。
留下李三郎摇头叹气,自打父亲死后,他的这个大哥似乎就变了一个人,以前还只是脾气比较横,现在是“蠢”,没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和能力,却有一家之主的空架子,说一不二,女娘男仆稍有迟疑,就要挨打挨骂。
就连寨子里的庄客,都少不了被呵斥一番,弄得李家寨上下,看到李大郎能避就避,躲不开的只能自认倒霉。
李三郎回到桌前,看着空白的黄纸,终归是没再动笔,他现在算是明白,除非南疆府派大军来南安县扫荡一番,杀一大批人,否则丐帮是除不掉了。
丐帮减租降息的举措,已经在老百姓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看到过更好的生活,人就不可能不去朝那个方向努力,
他戳穿南安县的内幕,或许能让徐知县丢掉官帽,让南疆府派来官军清除城里的丐帮帮众,再最多加一个让他恢复一下原本在县衙里的地位,除此之外,就不可能再有更多了。
要是事情败露被人知晓,后果根本不是李家寨能够承担的,先是丐帮要报复,徐知县肯定也会配合,给李家寨安一个什么名头,甚至让丐帮名正言顺过来抄家。
李三郎太熟悉这些当官的了,什么无耻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李三郎放弃了联合一些人向南疆府写举报信的打算,但又不想一直躲着,想了几天,打算先把自己的家眷安排在李家寨,然后独自一人进城,看看能不能和徐知县合作,捞个什么差事来做。
打不过,那就加入嘛。
丐帮那些人,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叫花子,哪里管得了整个南安县,他要是进城去,稍微忽悠一下,再上下打点一番,肯定能得个肥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