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直至季牧最终低头退让。
“好孩子。”
季无相便又一次对他的孩子笑了。
他把染上脏污的丝帕随意扔在角落,抬手揭开了罩在琴上的那薄薄一层幕布,拿起这架七弦琴扫了一眼。
——普通至极,甚至称得上粗糙的材质,黯无光泽的干涩的弦,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看来武宗也并没有将季牧的要求放在心上,是打算放弃他了吗?季无相微一哂笑,便把那琴随意丢给季牧,摆手示意侍卫退出去。
然而下一刻,陡然间。
季无相已无暇留意季牧是以怎样的姿态去接住那一架琴的,因为在他身后——
砰。
一声闷响后,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
……
他身后的门突然被锁上了。
——彻底闭锁,不留一丝缝隙,以及于同一时间恢复的囚室中的全部禁制。
季无相心脏陡然沉下,蓦地变了脸色。
他眼神凌厉之极,第一时间盯住了身边的季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季无相才第一次发现这间囚室并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样没有一丝光线。
昏暗近无的光从左侧的那张石床上微微浮动,无声勾描出意味不详的模糊法阵。借助这样的光,季无相冷静地审视着季牧。
少年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季无相冷漠至极的盯着他看了少顷,眼中阴厉缓缓隐去。
本该如此。
如无意外,季牧本该比畏惧暗室更加畏惧与音律有关的一切,但上次季牧却居然主动向武宗提出了“要琴”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
现在看来,也无非只是这孩子又一次自讨苦吃的无谓反抗罢了。
但如果与季牧无关,那么……
季无相一边在心中极速思索着武宗此举背后隐藏的一切可能,目光隐晦地环视一周,然后向那张石床缓步走去,坐下,不疾不徐地从纳戒中取出一盏灯台,点亮,平稳地放在右手手侧。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季无相才再一次去观察季牧。
季牧仍低着头靠坐在墙角,看不清神色。
他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季无相看着他时,他正在用指腹极轻缓、极专注地捻转着每一根琴弦,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琴声。
——没错,就该是这样。
他不敢。
虽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季无相还是相信季牧绝不可能摆脱当年那场晚宴留给他的深刻教训。更何况,纵使武宗出于未知的原因忽然关了这道门,他的一身修为也还在,而季牧却早已被下了重重禁封,再无一丝反抗之力。
想到此处,季无相心神已重新平息下来,但却又因此生出更大的愤怒。
他难以忍受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对季牧忌惮至此。
这本该是他亲手喂大的一条绝对服从的狗,却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一头狼崽,逼得季无相不得不时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一次又一次勉强按下那只跃跃欲试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