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子忽然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楚鹤意一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正想去见识见识,用过这等绝咒的人,到底是在用什么方式活着。”
……
……
沿着木阶往下走,一圈一绕,过去了又是一段,好像没有尽头。
铃子素来厌恶人杂。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听见这样的热闹。
她慢步走着,面上一点点收起不耐,抬指扣了三声门,然后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原本已足够宽敞,此刻却没剩下多少空余。
冰棺落于中央。季牧抱着刀靠站在角落,青衣在对面一直冷冷盯着他,七夕则坐在两人中间。墨婵与刘松风正站在棺前吵得不可开交,秋泽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另有一个年轻女子静静坐在冰棺一侧帮里面的少年擦洗身上血迹,好像是刘松风的徒弟,但铃子懒得记她姓名。
“刘前辈,墨姑娘,”铃子微微敛身一礼,柔声打断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但她没有成功。
“……久仰茯苓古地大名,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墨婵连连冷笑,讽刺道:“早听你名字就知道是个迂腐的,我看连你的医道都跟着半截身子入了土!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要用你说的那破法子,你给他倾尽钱财慢慢养个五百年去吧!”
“你这小辈!你师父当年与我讨教医术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
刘松风早已她气得口不择言了,痛心疾首道:“若非你此前一直用那些歪门邪道给他强行压制伤势,如今也不至于此!你那是治病疗伤吗?!你那根本就是要害死他!”
秋泽倒是注意到铃子了,此时却只能朝她尴尬一笑。
铃子叹了口气,道:“两位……”
“放屁!”
墨婵一手重重打在冰棺上,大怒道:“那些方子全都是我和他一起商量的,完美无缺,天王老子过来也写不出更好的!”
“那就是你们两个不懂事的凑到了一起,心里半点谱都没有!”刘松风差点没直接拂袖走人,半天忍不住气,还是把手里那张方子直接拍成了几片碎纸,“凤族的内丹你都敢这样折腾?你还嫌人死得不够快?我告诉你,就算换一个健全人在这儿,也能给他活生生痛死!”
“你这么会嚷嚷,你怎么说不出个能用的办法啊?”墨婵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几天内救不了他咱们所有人一起玩儿完,你要真能写出个救急又稳妥的方子给我,我现在就跟你姓!”
“就你这种愚不可及的后辈,给我我都不会认!”刘松风指着她鼻子怒道:“任凭你再如何剑走偏锋,你的法子也根本救不了人!他就算再恢复一成凤凰真血又如何?他现在已是生机断绝,一旦涅槃必死无疑,你敢说不是?”
“他又岂能与那些凡人相提并论?”墨婵道:“我实话告诉你,他一贯用的就是跟这差不多的办法,等他醒来他自己也会选这个,你没见识过就别乱说话!”
“还一贯如此?!”刘松风一把捂住胸口,气得猛一阵面红耳赤:“你们——你们这是乱来!乱来!”
眼看墨婵还要再说。
铃子面无表情地拎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白瓷花瓶,两步走过去,狠狠在他们面前砸了个粉碎。
砰一声巨响,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世界终于清净了。
“二位,”铃子微笑道:“既然你们全都束手无策,自认无能便是了,也没必要在病人面前恼羞成怒吧?”
墨婵不无难堪地冷视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另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陆启明。
没错,这才是真相。但凡他们有一个稍微可行的办法,此刻也应该早已着手去做,而不是站在这里相互指责。
“我找你们过来,可不是想听你们在这里给我讨论什么医方。”铃子拂袖扫开椅子上的一片碎瓷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他这幅样子要还能用医术随便给救回来,你们两个还待在茯苓古地、待在古九谷做什么,都去占个地盘自己开宗立派吧。”
刘松风与墨婵都黑着脸没应她。秋泽只好苦笑着解释道:“我们刚一来就先试了神通,只是他的情况实在见所未见……”
秋泽得到的那门神通名为起源,刘松风的神通则可以小范围地控制时间,二者相合甚至能够使死者复生——尽管这很大程度是基于古战场中特殊的时空规则才得以实现,也依然证明这两
门神通的神异之处。所以,哪怕楚鹤意心中清楚陆启明到底用了什么咒,却仍推测秋泽与刘松风合力便可以把人救回。
可惜如今看来,楚鹤意想的还是太过乐观了。
咒术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摧毁着陆启明体内的生机,就连逆转时间也无法使之停止。秋泽也试图用神通唤唤醒起源于他血脉深处的凤凰真血,或者复原他身体的伤势,但却发现只会令情况更糟。
“这不应该。”铃子蹙起眉头,思忖道:“就算‘过隙‘不足以扭转他用过的咒术,你用‘起源’总不至于更差?”
“这也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地方。”秋泽无奈。
如果陆启明身体之中只剩下咒术的破坏力,那他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仍然活着。所以他体内其实存在着另一股不属于咒术的重建之力。在他原有之生机不断流逝的同时,也有新的生命力不断涌入,二者堪堪搭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任何外力都可能随时将这个平衡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