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目不转睛地观赏着这一幕,眼神炽热到近乎贪婪。他只觉得自己活过的这些年,没有任一刻的满足感能与此时媲美。
“我……”承渊恨极,却说不出下面的话。
他自醒来后已有数次试图澄清身份,若本体知道中招的实是自己,绝对会亲自将季牧和陆启明统统解决。可惜这具身体毕竟是陆启明的,承渊每每想说,就会被他立刻压制,根本有口难言!
“陆启明!”承渊在心中厉声狂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气得眼前发黑,一阵阵冷汗心跳;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而下一刻,他忽然一个念头划过——他若伺机用最后力量震断这具身体的心脉,就算这缕分魂消散,陆启明也一并能死,事情不就全都解决了?
“不许自尽!”
正当这时,灵魂深处的血契烙印陡然间生出无法抗拒的束缚,让承渊顿时浑身僵硬——却是季牧方才见他神情忽转冷静,察觉到不对,又早防着他用这种方式自我解脱,所以立刻出声打断。
“做什么傻事,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季牧反而笑嘻嘻地劝着他,道:“你若也整日像姑娘家一样寻死觅活地,倒要让我看轻了。”
承渊双目通红地盯着季牧那张脸,胸口闷痛到了极处,恨上加恨,终是捱不住蓦地喷出一口血来!他何曾有这般憋屈的时候?!
季牧顶着这一道恨不能生啖其肉的目光,脸上笑容反倒更盛。他好脾气地将少年扶坐起来,稳稳当当地摆好,又劝:“你何必这样生气?等再过几日你就会知道,我对自己的人还是很好的。”
说罢,季牧朝一旁候着的乔吉一招手;乔吉会意,点头后转身去了承渊看不到的一处石壁之后。
承渊此刻无法调动精神力,自是感知不到他在做什么。不过乔吉也并未离开很久,不多时便又返身回来,手里却端着一只小盅。
承渊以己度人,料想季牧不会真的好心给他端碗汤喝,定然又是什么折腾人的玩意,心中愈加恼恨,但也知道自己今日这一亏是吃定了,只能逼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忍过一时再另做打算。
“这才对,”季牧从乔吉手中接过小盅,凑近了些,笑道:“若论咱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可是你几次三番主动招惹我,我却每次救你性命。我平生唯独两次做这以德报怨的事,偏偏都应在了你身上,你好歹应该给我些好脸色吧?”
承渊皱了皱眉头。伤势并没有影响这具身体天生的灵觉,他早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当初陆启明的身体伤重濒死,季牧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人给救回来的,承渊一直想不通。所以当看到季牧抬起盖子,露出里面的那枚妖丹后,承渊着实怔了一怔,竟然这么简单。毕竟他原本那个世界可没有这种妖灵精怪的种族,竟给完全忽略了。
季牧却误解了他那一停顿的意思。
“不愿意?”季牧的笑容愈加意味深长,“那你以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承渊垂眸看着那枚犹带血迹的妖丹,眼底情绪诡异,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季牧虽看不清少年的神色,但这种沉默无疑取悦了他。
“妖丹么,我之前纳戒里倒是存了三四枚,都是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杀的,可惜完全不够你用。”季牧眨眨眼,唇角勾着无辜的笑容,道:“幸好这次来古战场的倒也不缺妖族。你昏睡的这些天,我便让乔吉去帮你杀了好些,你不妨来猜猜到底有多少个?”
“陆启明,你听清楚了么?”承渊在心中与陆启明冷笑道,“若不是你贪生怕死,那些个妖族的小修者也不会白白没了性命!你们不都自诩圣人么,我不信你现在连阻止他们杀人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你就是故意坐视,本来就想用这种法子苟活?”
陆启明自始至终没有回应。
而季牧也终于发现他神情不对——他竟然在笑!
“你……你笑什么?”季牧有些迟疑,道:“你若实在不想猜,那我不问便是了。”
“不,”承渊低笑道:“你杀得好。”
季牧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否则,”承渊恨声笑道:“陆启明又怎会承认他那点伪善有多么可笑!”
季牧闻言微惊,却也没往别处想,只当他是恼得狠了说起胡话,一时也不敢太故意刺激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放轻了。
季牧往小盅里倒了些先前炼制的灵液,运力将妖丹化开,一番拾掇之后卖相好看许多,也看不出里面原本是什么东西。
“你就当药喝了吧,”季牧好言好语地劝着,“这可真是在救你命,你得分清轻重缓急。”
只是他虽嘴上说得和善,做起来却丝毫不客气,扳住承渊的下巴便直接往里灌,带着一脸看热闹的恶意笑容。
承渊猝不及防被他按住灌了一口,还未来及发怒,便觉胸口猛然一股气逆冲而上;他下意识想按捺,然而无处不在的血腥气却不间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承渊脸色青白地僵坐片刻,再忍不住倒在一旁开始剧烈地干呕。
“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季牧拿着小盅的手赶忙往后面避了避,省得被他打翻,又笑:“不管怎么说,这种法子还是很有效的,至少你现在已经有力气折腾了不是?你怕是不知道你自己之前的样子——我差点就以为你已经死透了呢。”
承渊双臂艰难地支着地,浑身虚脱般难受,而心中却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是陆启明的反应!
“你不是要逃避么?”承渊冷笑着与陆启明道,“你要是受不了,何不把这具身体彻底交给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便也不用这么硬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