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就答应我,带我出去游玩吧。”说笑了一阵,瑗瑗又拾起了话头。
王贵妃不忍心拒绝,但自己和她随同武植去江南?那却万万不可,不由得为难的看向武植,武植已知其意,笑道:“瑗瑗,皇嫂不肯去的话,叔父带你自己去好了,江南山明水秀,你确实该去看看。”
瑗瑗摇头道:“母后若不去,我自己才不去呢。”
王贵妃道:“莫胡闹,你也知我定然不会去的。”
瑗瑗笑道:“是哩,所以啊,只是说说罢了,”转头向武植道:“皇叔,听侍卫说外面有些人很凶,动不动就拿刀杀人,是不是?听说这些人都被叫做江湖好汉?”
武植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瑗瑗道:“杀人者却被世人崇敬,难道世人真的愚昧?”却不是问武植,不过是自言自语,微微摇头,显见颇不以为然。
武植笑道:“话却不是这般说,历代吏治如今日清明者实乃凤毛麟角,既然官官相护,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群体,暴力对抗朝政,所以才有杀富济贫一说,自然得到贫民拥护,他们也代表了贫民弱势群体的利益,到如今普通百姓还是崇拜这些敢于对抗朝廷的人物,这种观念却不易扭转,不过朝政清明的话,假以时日,这种好汉自然越来越少。”
瑗瑗微微点头,笑道:“听皇叔话,对这些好汉却不反感,不过皇叔说起贫民是弱势群体?虽是第一次听闻,倒也贴切。”
武植道:“天子天子,才该替天行道,若不行天子之事,惹得民怨沸腾,这些好汉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惜这些人却大多成不了事,偶有成事者,也不过多了几个作威作福之辈罢了,百姓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好汉身上却是白饶。”
瑗瑗道:“是啊,看历代史书,立国者莫不出身贵胄,而且出生多有异象,汉高祖或许出身低微,史记却说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难道一切真的皆是天意?富贵贫穷,皆是天定?”
武植笑笑不语,毕竟这个时代硬要说这些记载都是胡编的,那自己可就成了疯子,何况未亲眼所见,谁又知道真假?
瑗瑗道:“本朝史官记载哥哥出生时也说遍地灵芝,乃圣天子降临之相,母后,是真的么?”
王贵妃微微迟疑,道:“出生时我却不在,是以不知,想来定是真的,史官怎会乱写?”
瑗瑗忽地“扑哧”一笑,说道:“母后,哥哥早和我说过那是乱写的,您还替他遮掩,哥哥说他追问过当时在场的产婆,还吓唬要砍了产婆的脑袋,产婆这才说了实话,母亲您却不说实话。”
王贵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和圣上说些别的?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圣上喜胡闹倒有大半是被你撺掇的。”
瑗瑗笑道:“谁爱和他说话啦,每次都来啰嗦,这事儿我不过随便问问,他就派人把几百里外养老的婆婆带来京城,他才喜欢胡闹,母后却不骂他。”
王贵妃叹口气,扭头对武植道:“二弟见笑了,这孩子就这般顽劣,哪有小时候半分乖巧?还记得那时候她和你甚为投缘,二弟只怕都忘了。”
武植笑道:“小时候乖巧可爱,如今漂亮伶俐,都一般讨喜。”
王贵妃这般一说,瑗瑗却是想起了赵桓的话,虽说那时年幼,但如今就坐在抱过自己男子之旁,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低头不再说话。
武植又道:“其实瑗瑗行事却说不上顽劣,只是喜欢探究真相,就算史书所说各种异象,只怕大半都是为迎合上意胡乱编造,历史,本就是胜利者所写。”
瑗瑗抬头道:“是啊,皇叔这句最贴切,历史是由胜利者所书,此话大善。”
武植叹口气道:“瑗瑗若是男子,日后或许会成为科学家之类的人物。”心中更是叹息,现今再聪明的女子又如何?日后还是嫁人,伺夫,养子,终不能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儿。
瑗瑗奇道:“科学家?”
武植拍拍脑袋,笑道:“就是格物大家之类的意思。”其实数理已经借儒家格物论悄悄兴起,也为数理科学之基础。
瑗瑗拍手笑道:“是哩,皇叔怎知道我喜格物致知,黄师傅却说此是旁门左道,叔父怎么说?”
武植笑道:“格物之学,百年后才可见影响之深远,格物之先驱以后历史会重重写上一笔。”
瑗瑗微微颔首,看武植时已再无轻视之意,却不是为武植附和自己所喜,毕竟瑗瑗虽喜欢格物之类的天文地理,却又怎知道探究格物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她对武植改观是因为武植话里指点江山的自信,看他说话,才真正有带领大宋乘风破浪之掌舵者的风采,哥哥比之却是远远不及了,如果那些传说,史书记载皇叔之事迹有六成是真,那给大宋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却是眼前这左传都未读过的皇叔,而不是去世的先皇和现今的圣天子。
王贵妃看这一大一小谈得越来越投机,什么算术天相,动物植物,到最后又说起大地天空气体,不由得苦笑连连,看瑗瑗嘴巴越张越大,更是好笑,以前只有别人听到瑗瑗说话会露出这表情,但如今听了武植匪夷所思的话,可说小巫见大巫,现在瑗瑗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了吧?王贵妃笑着摇头。只是看着二人谈天说地,看着看着,王贵妃渐渐恍惚起来,模糊之间,仿佛三人变成了一家三口,父亲和女儿亲热的交谈,母亲在旁边微笑聆听……
武植滔滔大论下来,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见到在旁边痴痴出神,嘴角却有一丝笑意的王贵妃,却是冷落了她,笑道:“皇嫂,我给你讲几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