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照川无声立在门边。他是否对我感到抱歉,抑或怒气未平?他的脸一半隐在暗处,我辨读不出他任何心绪。
既已从晴晴口中得知昨夜他照顾我尽心尽力,我自然心存感激。却又觉得不忿。若不是他故意要给我难堪,我怎会失足落水。但,若不是他及时下水捞我,恐怕,我此刻早已气绝身亡。这两相情绪在我胸腔纠结撕咬,谁也不占上风。
我不说话,他也不准备开口。我俩沉默互望对方,万般情绪在诡异的宁静中穿过。
“你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就说!”他率先打破沉寂。
怎么会是我有话要说!
“……我觉得,哪里不是好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说完我都觉得奇怪了。我竟会说出这种话,而且,用的还是规劝的语气。
他面色一沉:“你不会是假扮我姐姐上瘾了吧,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我眼皮重重一跳。
律照川迈过门槛,大踏步直逼我而来,他单手撑住床头,冷峻的脸瞬间靠我极近。我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到,睁圆眼看他。我还看见他的发尾潮湿,还闻到沐浴乳液的味道。
在那双黑瞳里,我见着了自己的影子,是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是过度局促的临阵脱逃。他那双眼,轻易剥离我的虚张声势。
“你、你还想做什么?”我因紧张而结巴。
“到底是为什么,你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认我!”他忍着怒意质问我。
我一凛——
认……他说,认?
我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梭巡。人的眉峰与嘴角藏有微小密码,如果仔细辨读,可以探得最真实的情绪。第一次,我认真看他。我看到他血丝密布的双眼里藏着清水无法洗涤的疲乏;隐着无人理解的迫切的愤怒;而那簇跳跃的怒焰之下还有一缕游荡的忧伤……
蓦然,一股潮热拥往我的眼眶。
我气息奄奄:“我们以前,认识……”
律照川蹙眉:“你什么意思?”
嘶哑飘忽的像是破败的机械摆荡轴承:“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
我们曾有过交集,而今,惟有他独自记得……
愧疚感爬上我的心头。
我的回复彻底惹怒了律照川,他张手捏住我的下颚:“不记得?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是外伤性全盘遗忘,大脑皮层联合区发生改变导致的记忆障碍。一年多前,我因为溺水休克,醒来时已记不得从前。”
律照川一震,他的目光变得极度危险:“你说什么?”
“我失忆了。”
律照川形容一滞,失神看我。显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