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时,李微意已坐在书桌前,拿了本插画集在看。
许异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餐盘,香气扑鼻,李微意才察觉饥肠辘辘。
看到她在看书,许异笑了,说:“这本画集很难买,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李微意没理他。
他也不在意,放下餐盘,把她手里的书收走,说:“先吃东西,你还没吃晚饭。”
李微意扫了一眼,三道她喜欢的小菜,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碗燕窝。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吃。
许异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他已换掉了严肃的黑西装,穿着深蓝色毛衣,露出衬衣领子,下身是休闲长裤,更衬得肤色很白,容颜清朗。
李微意吃多久,他就沉默地看多久。
过了一会儿,李微意顶不住了,转头说:“干嘛一直看我?”
许异的拇指和食指摸着下颌,笑了,说:“我觉得很满足。”
只是看着你一直在我身边,就觉得很满足。
李微意咬咬唇,不吭声了,埋头继续吃。可越吃越没胃口,难以再下咽。她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这样卑微平静地爱一个人,可他的心,又比谁都黑。
李微意放下筷子,许异问:“饱了?燕窝还没喝。”
李微意现在看到燕窝,想到保姆刘姐,就烦,答:“不喝了,饱了。”
许异站起来,走近,李微意浑身一绷,他却只是拿起那碗她嫌弃的燕窝,一饮而尽,放下碗,拿纸擦了擦嘴,说:“以前你每次吃燕窝总是很高兴……没事,你吃不下的,我吃。”
他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溺爱,李微意像没听到似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以你的能力,即使当年不从福铭捞钱,假以时日,也能建立自己的商业集团。为什么?”
许异和她隔着一张书桌坐着,长腿交叠,双手搭在膝盖上,姿态从容沉静。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一脚踏进那条并不光彩的路,从此哪怕半生辉煌,底下都藏着黑暗的底色呢?
许异笑了笑。
大概,是从姐姐刘盈的求救开始吧。
但也许,是本性使然。有没有刘盈,他只怕也抵不住诱惑,违背不了本能,走更快更险更崎岖的那条直上青云的路。
那时候他才22岁,大学刚毕业,但已创业两年,也是走了些擦边球的路子,赚了一大笔钱。人人都觉得他是个温文柔和的人,却不知他天性喜欢冒险,不喜欢走墨守成规的平安路。毕竟有100%的利润,资本就会不计一切铤而走险。
那时他还没找准下一步的方向,曾经赚钱的路子不能再走。刘盈在一个深夜,找到弟弟哭诉:“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张老板可能要发现我们做的手脚了!他是个特别狠的人,一定会送我们进监狱,甚至让人整死我们……从澜,你人聪明,比姐姐聪明多了,帮姐姐想想办法,接下来要怎么办?”
许异这才知道,姐姐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什么糟糕的样子。她玩弄男人,男人也玩弄她。她却是个不甘于当玩物的女人,反过来利用他们,钱权色的网在福铭内部隐秘交织,让她和他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起初,刘盈是被骗的。程川明明有老婆,却谎称单身,他出手阔绰,又是本市最牛企业的高管,刘盈很快就跟他上床。好了半年后,刘盈才知道自己是情妇,恶狠狠地要找程川闹,最后程川给的补偿,就是把她弄进福铭当营销总监。
刘盈本身在营销和人际关系上就有几分才华,学历也漂亮,营销总监的位置就此坐稳。
很快,张凤鸣也看上了刘盈。也不知是张凤鸣使手段,还是程川顺水人情,还是刘盈也愿意再找个大靠山,她和张凤鸣也变得不清不楚。
两个男人都把刘盈当自己的禁~脔,刘盈却不是省油的灯,在察觉程川偷偷在福瑞达子公司捞钱后,刘盈要求自己必须也占一份。捞得多了,盘子大了,就需要更多的掩饰。这时候,担任采购老总、又是刘盈姘~头的张凤鸣,显然成为最佳选择。
三人畸形却稳固的钱色关系,就这么维持下来。
只是这伙人的手段又不够高明,才干了一年,捞了几百万,已走漏风声,岌岌可危。
因此才有了刘盈的求助,因为她很清楚,一旦事败,那两个男人都是张墨耘的兄弟,说不定张墨耘还会念旧情放他们一马。她却绝对跑不掉,甚至有可能被他们他推出来背锅。
当时,看着姐姐阴沉僵硬的脸色,许异沉默了很久。
“走不掉?”他问。
“牵扯太深,很多字是我签的,只要张墨耘报案,我就完了。”刘盈答,“而且我也不甘心。240万!从澜,光去年大半年,我就分了240万!”
沉默许久,许异叹了口气,说:“我来想办法。”
许异很快想了个法子,让刘盈度过了那次的难关,并且还提出许多改进措施,教他们把账做得更漂亮,没有瑕疵。
同年底,许异应聘至福铭集团,担任董事长助理。以他优秀的毕业院校和创业实绩,毫无悬念地得到张墨耘的青睐。
没人知道他是刘盈的亲弟弟,连张凤鸣和程川开头几年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