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她那个不省心的娘亲便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让苏靡琳不甚感到厌烦。原本还能看出来是大家闺秀的三分影子,现下全然变成了一个聒噪的骂街妇人,她不禁对如此的母亲倍感失望。更失望的是,她居然还跟那个苏二爷勾勾搭搭的,叫人看着就生厌。
虽然苏哲不喜欢自己,还偏爱苏离月,但苏靡琳始终对自己与身俱来的身份感到微微的骄傲,至于那苏二爷是什么货色,也敢跟苏哲相比,
当初是母亲信誓旦旦的与她保证,只要他们与柳茗生结盟,他定然是会娶她之后好好过日子的,天长日久下去,自然就能培养出感情来。可事实却是即便是成亲了,两个人名正言顺的结成了一对夫妻,除了例行的公事,他日常从不会主动踏入后院,更不会对她有半分温柔以待。
她受够了她的冷言冷语,也因此而遭到了下人不少的苛待。若不是仗着自己的母亲还算是半个当家人,她恐怕就像那些王公贵族后院里成群的小妾一般,失宠了之后便会被丢进,被小人折磨,被大房苛待。这日子长此以往的过下去,她便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整日守在这间牢笼中,翘首以盼自己夫君的到来,可一般情况下他甚至宁愿流连花巷都不会进来看自己一眼。
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苏靡琳心下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感。一个身有残疾的女人,如何能跟那些人比花娇的女子争宠。这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婚后生活,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都只是古典故事里的美谈罢了。
明明在人前极尽温柔的一个人,成了亲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性。他可以对自己的献殷勤视而不见,也可以对自己冷嘲热讽,就连那种事情,他也是极尽冷漠。克制不已。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如同一下一下的灌进了毒汁,疯狂的嫉妒快要将她燃烧。早知道如此,她何不如自己来当这个家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
“阿琳,娘给你说了这么多其中的利害之处,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你想想啊,你若是当了郡主,那以后可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凭着皇上的宠爱,重新选一门好亲事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柳姨娘只要稍稍想到自己的女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郡主朝服,在万人的注目之下受封为郡主,她这心就雀跃不已,连对苏离月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郡主?”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苏靡琳突然凑上前去连忙追着问。连那桌案上的茶碗都不小心掀翻。“小姐小心!”一旁的侍女火急火燎的将那倒下的茶碗扶住,但是微温的茶水已经将苏靡琳的衣裳打湿了不少,顿时屋子内的侍女都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生怕主子将这口气洒在自己的头上。
“无碍,拿下去吧。娘,你快说啊,你方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郡主?好亲事又从何而来。”此时的苏靡琳断然是没有半点心思去纠结这些小事情的,继续对柳姨娘追着问。她方才怕是没有理会错母亲的意思吧,她会成为郡主?
“哼,为娘方才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久,你竟然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以后要是进宫了,你自己可得警醒着点。”那柳姨娘对这个女儿万般的宠爱,但是却依旧觉得她不仅聪明才智比不上苏离月,为人也不怎么机灵,狠辣有余谋略又不足,真是让自己为她操碎了心。
“这么说,我难道真被册封成郡主了?这,这皇上怎么会认得我,难道是因为外祖那边对皇上说了什么,这才。”苏靡琳心下雀跃不已,拼命的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关系串了一遍。但只要细细一想,这么多年来丞相府早就对他们母女两不闻不问,又怎么会为一个如此疏远的关系开口呢。更何况,这等大事只能由皇帝一人裁决,即便是权倾朝野的丞相,那也是插不上话的。
“别瞎想了。皇上封的人,是苏离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会宣圣旨的人来了,当做自己是苏离月去领旨便是。”柳姨娘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简单明了的跟她挑明了便是,却不成想这话又顿时将苏靡琳本来就不甚脆弱的心深深的刺激了一下。
“苏离月,凭什么又是她,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的头上!”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她自己的心里也清楚的很,苏离月的娘才是东离王朝名正言顺的郡主,这么想起来,她才可能沾上了那么一点关系。这么说起来,苏离月这便又扶摇直上,成为一个高贵的郡主了,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是。
“闭嘴。凭什么,你这是在怪为娘的不是郡主,拖累了你吗!”这话说的柳姨娘心里也万分的不好受,南宫芷这个郡主的名头一直死死的压在自己的头上,什么都只能退让三分,就因为自己没有身份和官职,不过今日之后,再也不会了,她便要亲手送自己的女儿成为郡主。
“娘,我,我没有。女儿错了,女儿只是一时失言。您方才说的是真的吗,难道要我顶替她的位置去领旨?”柳姨娘冷哼一声,便道:“别再想了,现在开始你就是苏府的大小姐,乖乖去梳妆吧,待会便随着我出去领旨。不过一会儿,你可不要露馅了。反正,现在的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只要你能抓住,你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了。”
随即,便立刻有三个丫鬟进来推着苏靡琳的轮椅进了里间,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一的换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前几日新作的衣裳,草草打理的三千青丝抹上了一层甜腻的的精油,被灵巧的挽成了一个较为利落的发髻。还重新为她配上了成套的首饰。
自从她成亲以来,除了先前的那几日规规矩矩的将自己由上到下梳妆了一番,之后的时间她都没有再打理过自己。毕竟她也知道,任凭自己再怎么做,那个人也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苏靡琳还在方才的消息悲喜交织的混沌中,就已经被人带了出去。苏府众人全部立于街道的两旁,而那些大人们也都早早的立于门外,最为瞩目的自然是许久不见的他。
此刻他一身白蓝色的双襟开儒士衫,头上束着一个镶嵌着红玛瑙的银色发冠,两条白色的长穗自他的发冠垂下,散落在他煌煌如玉的脸旁,眉眼之间皆是儒雅之风,挺立的鼻尖下的薄唇,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此刻正笑眼盈盈的朝着他身旁的苏二爷谈话,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有礼。
她的心又不可抑制的猛烈跳动了起来,可一直到身后的侍女将她推至了他的一旁,他都没有从与苏二爷的谈话中转过身来,眼神更没有丝毫的变化。顿时,一股浓浓的屈辱感袭上心头,她的手抓的发青。
能让苏府众人如此翘首以盼的,便只有长途跋涉而来的圣旨。即便是顶着这烈日当空,众人也没有半点要收手的架势。迎着街上的那些人好奇而又探究的目光,他们更是骄傲十足的挺起了胸膛。自己要等的,那可是圣旨,寻常人家的百姓哪里有机会能够一睹圣旨的模样,更何况是接旨。
终于在众人等待的焦虑和消失的体能逐渐逐渐的汇聚到了某个顶点就快要爆发的时候,写着明晃晃的避让的大红字黄底牌终于在街角的尽头出现,接着便是一顶摇摇晃晃移动过来的大红色轿子,上头的红穗盯着一颗绿色的夜明珠,好不晃眼。
苏靡琳的视线也被这吸引,心里不断的紧张的跳跃着。着便是前来传圣旨的轿子吗,喉头的唾沫咽了咽,但眼中更多的是满满的期待。身子也不自觉的坐的笔直,身有残疾又如何,只要她是郡主,旁人就不敢对她指手画脚的。
不多时,那顶由足足八个人抬着的大红色轿子稳稳当当的落在苏府大门外,后面跟着莫约二十人的侍卫队,个个精神抖擞,气势逼人的挎着一柄大刀,大步流星的在清空的街道上走着,眼中不停的在两旁审视着,防备一切有可能发现的情况发生。
跟在前头的还是一个小太监,他朝着立在一旁的人扫了一眼,门前那硕大的苏府字眼十分的显眼,他便后退到轿子一旁,掐着喉咙低声细语的朝着里头的人禀报道:“安公公,苏府到了。”
相比这小太监俏生生的声音,里头的人则显得浑浊多了,虽然是同样的怪腔怪调,但说出来的话已经能大致分辨出来是属于男性的。“咳咳,既然到了,那便扶着咱家下来吧。”小太监上前掀开帘子,佝偻着腰肢扶着里头的这位太监下了轿子。
眼前的人两鬓花白,眼角和嘴角也皱缩成了一团,显得他的眼睛好似下垂似的耷拉着,三角形闪着精光。但面盘算是硕大圆润的,又给人以一种亲近之感。头顶的黑丝帽子还插着两支凤翎羽,一身花红色的蟒袍,背后还系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手持拂尘,一副标准的公公的打扮。
苏二爷在此最有资历,他便取代了以往苏哲的位置,主动上前拜见。“见过安公公。安公公一路上真是长途跋涉,不胜辛苦。这些是在下,以及苏府备下的一点点薄礼,还请安公公笑纳。”说着,身旁便有一小厮呈上了一个盖上了红绸子的木盘,只稍被风轻轻一吹,便能看见那底下放着的黄橙橙的颜色。
安公公大致也知道他的意思,只不过他此刻却没有要生受的意思,毕竟皇上诏令一下,苏家地位及时不同。“苏二爷客气了,咱家身负皇上的指令,断然不敢轻易受了别人的恩惠,不是。以后若是郡主进了宫,这路就不用咱家来讲了吧。”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定然不会忘记。”苏二爷赔笑着,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背过去的手连忙对那下属打了个手势,叫他马上退下去。这下还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人家居然还对自己爱理不理。
安公公将藏在袖子中明黄色的卷轴拿出,上头的两根雕绘着游龙的木轴发着有如乌亮的黑色。“敢问,苏大小姐可在此处啊,咱家可是要宣读圣上的旨意了。”安公公在周遭巡视了一遍,却并没有看见他脑海中想要看见的人,不禁出声询问。
再看这人群中,有一女子坐于轮椅之上,年纪不大,倒是与苏离月的年岁相符。难不成便是她?只不过他可从未听闻,苏离月还患有隐疾之类的。
“安公公,这位正是大小姐。她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离月,快点来见过公公。”苏二爷看着他审视的视线在四处看了看,又带着几分犀利,心中一阵打鼓。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上了。
翘首以盼的苏靡琳立即就让身后的小丫鬟将她推上前去,无法下跪行礼的她只是坐着朝安公公以手势回礼。“安公公好,苏,苏离月在此见过安公公。”她的眼睛始终不敢与那公公直视,但却有着不可抑制的狂热在蔓延着。只要再过片刻,她就能接下那圣旨,成为她梦寐以求的人上人了。
“嗯,好。小姑娘长的可真水灵啊。到底还是这姑苏的山山水水养人啊。那么咱家那可就宣读圣旨了。”安公公笑着打岔,这才将手中明黄色的卷轴缓缓的摊开,清了清喉咙便照着上面的字眼朗声的开始诵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姑苏,苏府长女,苏离月,性情淑均,品行端正,贤良淑德,是为我东离上下女子之表率,宜深受皇恩,特此封为其母南宫郡主之意志,受封爵位,进宫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