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日的时光,苏府的人便被呼来唤去的四处奔波,早已经习惯了安宁,或者说是逆来顺受。如此几经波澜,自然人人怨声载道。即便是原先苏府手下的那些管事掌柜们,虽然也或多或少是苏府里的族人,但也都生出了异心,仗着自己在府中负责经营的事务多年,便想着从中谋取什么利益,更多的为自己侵占财富。
当初若非是因为苏府的局势混乱,苏二爷又一手推波助澜的将
柳姨娘和她的侄子一手推上了家主的位置,他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但现在形势多加变化,众人的心也不由得蠢蠢欲动,就像是一匹饿久了的狼,如今看着残缺的食物,狡黠的吊三角眼睛还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不多时,一阵沉健的脚步声于堂外响起,吱呀一声推开门扉,在青瓷砖上发出一声落脚生,离月身着一身的缟素,缓步前行而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不难看出泛着血丝的猩红,微泣而又独立,身形消瘦,不禁使人心生一股怜惜之意。
“参见郡主。”众人皆起身,稀稀拉拉的声音从他们各位老人家的嘴巴里传出,行着那些不甚标准的礼仪。他们原先也算是苏家里元老级别的人物,如今还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行大礼,着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离月也自然将他们这些无意识的动作收尽眼底,心中又是万分的冷笑。这些老顽固,虽然都是她的血亲,但是心中想着的是些什么勾当,谁心中不清楚呢,不过是碍着情面没有说出口罢了,司马昭之心,早已经是路人皆知。
离月并未做任何的停顿,反而是有意的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让那些稍稍蹲下的老人家在久久的等待和沉默声中一直不能够得到解脱。良久之后,才听见离月一人落座的声音,她端庄的一人坐于堂上,“咳咳,让各位长辈们久等了。只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该提醒一下在座的长辈们,虽然离月年纪尚小,但毕竟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即便是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着皇上的面上,所以要是一个不小心冒犯了,那可就不止是族法,而是杀头的大罪了。”
众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苏离月这是在给他们摆面子了,不过如今人家的身份今非昔比,自然也只能应承着。”是,尔等谨遵郡主的教诲。”
“那就请各位入座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随即传来一阵众人落座的声响,还未待离月有所表示,便有一年轻男子视线在堂上四处瞟着,大有一股毫不知情的神情的朝着离月便问:“敢问郡主一声,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由家主主持的,那不知道现在家主在何处呢?”
虽然离月面上没有半分的变化,但座下的那一阵窃窃私语和偷笑声全都一一的涌入她的耳朵里,即便是不用细想都能知晓那人却是在故意的刁难自己。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并不能打击到她什么。
“现下恐怕家主,并非是你所知道的柳茗生了。我且告诉你们一句,苏二爷还有柳姨娘他们二人互相勾结做下了种种丑事,柳茗生更是没有资格能够进入这个苏家,当初的婚事是他与苏靡琳的,当初的那印章也同样是假的。所以这个苏府,现在还是归着我这个嫡长女管,各位可有什么异议?”
离月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四处搜寻,大多数人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另有所想。特别是那些精明于生意的管事们,更是花花肠子百转千回。“郡主大人,请恕属下冒犯,只是虽然您如今身份高贵,而且还是苏府一脉的嫡长女,但是目前形式一片混乱,您又年纪尚小,怕是无法及时的将苏府这场变乱拨乱反正。倒不如先由我府中年长力强者先行代为管理,等到时候再将这管事的位置交还给你也不迟。”
那人是个稍显年轻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处一圈胡渣,脸庞更是消瘦,眼眶深陷大有一种方从醉生梦死的生活中醒来的感觉,但他说出的话却是大言不惭,若不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离月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这人就是苏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弟子,平日里怎么会有发言的机会,现在倒还说的头头是道的。
“是呀是呀,你们大房的人将这个家搞的乌烟瘴气,我们怎么还能放心的将这偌大的家产交给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是先交给其他旁支的年长者管理,掌柜们也各自管好自己手中的产业,慢慢的恢复元气再说吧。”更甚者便直指如今苏家的颓势全然由苏哲一脉引起,兄弟阋墙,搞的乌烟瘴气。
这些人的嘴脸,带着丑恶的自私和满盘的算计,他们在面对柔弱而又娇小的离月时攻城略地,煞费苦心的
要在她手上一点点的将偌大苏家的产业蚕食鲸吞,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下。或许到那一天,苏离月这个人,便会被他们一脚踢开,谁也不会怜惜她孤女的身份。
“我看不如啊,便叫我们的年长的伯叔先管事吧,那些掌柜们也就各自先管着自己名下的产业,各自分开了最好,不然一荣俱荣算好,一损俱损那可就倒霉了。”又一人吵吵闹闹的说着,倒是没有人关注过苏离月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
她青葱般的手指紧紧的捏住了桌椅上的木雕,指尖泛着红晕,她的脑海中一根玹紧紧的绷住,可能在某一个时候便会突然裂开,在空气中发出响声。但是这些她都隐忍下来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祭出王牌,他们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她。
“怎么样,不知道我们的郡主大人意下如何。虽说您现在身份高贵,但终归是一个女子,年纪轻轻,早晚也是要将这偌大家产赠予旁人的,这可不行。倒不如往后苏府由我等接管,每月定时按例给你送岁银如何?”
一句一句的话语,就如同一次次的重击,他们一次次的挑战着离月的底线,眼前的人不是人,而是流着哈喇子的一群饿坏了的野狼,眼神只能够闪动着幽暗的明灭的光,嘴角显露出的是那奸诈的笑和尖利的牙齿,或许在下一秒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身上前,将眼前的食物啃咬的粉碎。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突兀都响起,止住了众人吵吵闹闹的喧哗之声。处于被人舆论的漩涡中心的离月,面上反倒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的眼眸,隐没下了心中躁动的愤怒,冷静的可怕。甚至如冬日里渐渐冻结凝固的冰层,淬上了一层薄薄的坚韧。
“各位长辈当真说的极有道理,于礼于情都是离月的错,离月佩服至极,只不过有一事还请各位清楚的知道,
我苏离月便是年纪尚小,但论起商业一事,却是半分不比在座的各位差个分毫。便是你们不信,那我名下的产业,揽月楼的成绩,便足以证明这一点,我一个人不依靠苏家的名誉和财产,同样能在姑苏的生意场上搅得风生水起,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倒是不知道在座的能有几人能够做到这点。”
趁着众人细细听着离月所说的话语在心中一阵计较之时,苏离月便当即又击掌三声,紧闭的木质红漆雕花门应声而开,却在众人一片惊讶的目光中,苏家绣庄中以云娘为首的众多资深的绣女全然呈排列状,他们迈开步子,曲裾轻摇,款步走来。
便是以云娘为首都这些绣女们收到了旁人的鼓动还有云娘的指唤,这是来向苏离月效忠来了。“苏云娘携绣庄一等绣女五人,二等绣女二十三人,三等绣女若干,在此恭迎郡主的归来,往后我等定当全心全力的为郡主效力,以郡主马首是瞻,将苏家绝代的绣品完好无损的上供给当今圣上。”
云娘的声音不大,却包含着女子的韧劲和坚强,她既是来向离月表明忠心的,更是来替离月增添筹码的。苏家的绣品便是他们发家的根本,苏府的荣盛也跟着年年进贡的绣品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没有云娘这一座大佛在此镇压着,那苏家的绣品才不至于放出了五指山。若是云娘有但凡一点点的不愿意,那么苏家的贡品定然会受此影响,届时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苏府权利之争,而是确确实实的得罪了当今的皇上,性命不保。
所以云娘便是离月藏在背后的杀手锏,若是被云娘这么有意无意的威胁了一通,这些老顽固定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离月的计谋得逞。但如今想比起令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自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加重要,只有留住了苏云娘,才算是留住了苏家的根本。否则便如同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长久不得。
“如此,离月便收下了各位的这份忠心,却不知道其他的长辈们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