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屠戮一般的森森之气愈演愈烈,离月的性命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在此刻全然在公子珣的一念之间。只要他的手掌再往里慢慢收紧两寸,便会生生的将她纤细的脖颈扭断。但明显的,在周遭下人的一片求饶声中,公子珣不仅没有要放手之意,反而心中兴味更起。旁人越是要求饶,他就越是要在众人面前,叫苏离月为自己方才激怒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
“救,命。”就在她马上要昏厥过去之前,突然脖颈的上那致命的桎梏一送,公子珣只觉得手上突然一阵刺痛,仿佛是哪个穴位被刺中了,瞬间吃痛的将离月放开。一根纤细有如头发丝的银针,在日光下熠熠的发着晃眼的光,正中在他的虎口上,没入一寸,足见出针之人下手的精准。虽然能令人暂时吃痛,但是痛过之后若不及时拔出,便会使人手臂麻痹。
“皇兄在此处欺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如此似乎不是君子所为。恐怕有违父王母妃的教诲。”自花园的小径中缓缓走出一翩翩公子,他一身青衣,负手而立。他眉宇与公子珣有三分神似,却浑然没有公子珣的那种凄厉之气。相反,他清朗的眉宇,给人以浑然天成的温润之感,身上一袭淡青色的衣裳,便有如冬日里坚忍不拔的一株竹子,便是立在此处,也别有自己的风骨。
周遭的人见了这位似曾相识的公子,却谁也想不起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面面相觑。倒是公子珣在见到他之时有些诧异,不过他的当务之急应是将那插在自己虎口处的银针给拔下来。
来人见公子珣如此意图,也不着急阻拦他,只是缓声说道:“此针直中皇兄的虎口,若是旁人施针,拔了也就拔了。但臣弟此针已经没入经脉一寸,皇兄贸然拔针,恐怕经脉气息倒流,反噬武功。针入虎口,可以使人头脑清醒,皇兄可以冷静一下了。”原本他也只是想暂时的止住公子珣,但是他转念一想,若不用如此刁钻的施针手法,他这位皇兄恐怕不会暂时安静下来。说罢,也不理会公子珣接下来会如何发怒,只是朝着已经昏厥在地上的离月走去。
离月原本白皙如羊脂玉的脖颈浮现了一圈深深的淤青,紫青得瘆人。脸上也早已经是血色尽褪,樱唇因为受惊而微微轻启着,似乎还在呼救。那男子立即在离月的身旁蹲下,两节手指触及离月的鼻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温热的呼吸。终究阻止了皇兄在御花园做出伤人的举动。
“公子,公子,我家郡主怎么样了。”采苓从地上爬起后连忙上前查看。方才离月遇险,她别无他法,只能跟那些奴才一样跪在地上对着公子珣求饶。现下她的额头也已经磕破,触目的鲜血从她的额角流下,但是她丝毫没有在意。让她更揪心的是离月的情况。若是离月此刻死在御花园了,公子珣会如何可想而知,但他们这些下人绝对人头落地,甚至今日在御花园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被幸免。
那男子的目光从离月的脸庞移开,看了采苓一眼。采苓看清离月完全苍白无色的脸庞,还有这位公子难以言喻的表情,心中顿时凄凉之意四起,眼泪也全都夺眶而出。身子一瘫便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该不会,郡主就这么去了吧。
“本宫只差三分力,便会将她的脖颈拧断,不过既然已经放手了,现在怕也只是个重伤罢了,带回去修养一番便是。子衿有闲情替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医治,倒不如先替本宫将这银针拔了,否则本宫不知道自己又会做出什么举措来。“公子珣最恨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但任凭他武艺如何高强,对于医术却是一窍不通,所以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一根小小的银针,却让公子珣乖乖的束手就擒,说来到还有些讽刺。
“皇兄自己犯的错,便应由皇兄自己承担。子衿将这位姑娘的伤势处理好,自会为皇兄将银针除去,皇兄不必急躁。“他轻轻打开离月合上的眼睑,仔细的查探了一下离月的伤势,万幸的是虽然离月差点便要断气,但是现在公子珣放开了,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这脖颈终究黑紫的吓人。他唤采苓将离月的身子扶住,自己从怀中将随身的银针摊开了又掏出,手法利落的在离月身上的几处大穴上插过,随后吩咐道。
“将这位姑娘送回去吧,在寻个宫中御医好生瞧瞧,我已经为她施针了,身子并无大碍,无需太过担忧。“随后便将自己的银针收了起来,释然起身。采苓虽然原本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何身份,但是通过方才他与公子珣的对话也能猜出一二,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公子,竟然也是一位皇子,只不过他这一身素雅的打扮,还有和善待人的作风,倒是在宫中皇子中并不出众,无外乎众人根本不识得他。
采苓从男子的手上扶住离月,暗暗垂下来的视线偷偷的扫了一眼那脸色已经五彩斑斓的公子珣,打手势将自己身后那几个跪在地上不敢轻易动弹的侍从唤来,帮忙扶住离月的身子。“奴婢多谢殿下,奴婢这就送郡主回宫。快,快来人,送郡主回宫。“那二皇子脸色不善,得马上离开这一块修罗场,否则一不小心做了二皇子的刀下亡魂,连公道都没处说。
其余的侍从也是趁着这个机会灰溜溜的先行一步,忽然之间这里倒是清净了下来,风声停歇,红梅落下,那两名长身玉立的男子,黑之凌冽,白之冰冷,一个清扬俊朗眉目磊落,一个秀美无双绝代风华。二人视线交接,无端的有些紧张。公子珣素来跋扈,却不想今日在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面前落了下风,他心里定然是不甘的,奈何受制于人,不得不屈服。只不过依照他对眼前这个不受宠的弟弟的了解,平日里行事低调,今日倒是忽然为了救苏离月,敢出现还与自己相冲突。
“子衿今日倒是稀奇,不仅难得在众人面前出现,还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顶撞本宫。难不成是因为武艺长进了,所以想与本宫切磋切磋?”公子珣眼中狠劲四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先前不仅被皇帝送去乌孙当质子,结果却自己给逃了回来,引起了如今两国的争端,本就是东离的罪人。今日却不躲在自己的那一方寝宫中,跑了出来,倒是稀奇。
原本公子珣与公子羽同为皇子,却都因为不受皇上的宠爱在小时候备受冷落,在后宫之中长大却过着非人的生活,理当成为一对患难兄弟。只不过公子珣凭借着自己狠辣的手段和卓越的武功叫原本那些看不起他人全部都对他屈服,所以他有孤傲和跋扈的资本。但公子羽却不然,不仅因为皇上的冷落被人派去了敌国作质子,却还自己万分屈辱的逃了回来,这样的人在公子珣看来,便只是一个不懂得反抗的弱者而已。对于弱者,他不仅不会有半分的同情和怜悯,甚至还有上前踩上几脚。但今日看来,似乎情况并不像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公子羽竟然会有如此的医术,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之际精准的将银针射入自己的虎口,他定然也不是一个普通之人。
“皇兄不是知道子衿的身子是不可能习武的吗,何故如此试探。子衿今日出手只是因为见那女子无辜,不愿她白白枉死于皇兄的手下,也是不想看着皇兄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绝无冒犯之意。今日多有得罪,还请皇兄见谅。”公子羽磊落大方的朝着公子珣深深的鞠了一礼,这才上前。一手将公子珣的左手握住,另一只手便将那晃眼的银针从他的身上取出。“得罪了。”正待公子羽欲要将银针放回自己的怀中的囊袋之时,公子珣左掌极速的出手稳稳的落在公子羽的左肩上,手上的银针轰然下落,公子羽更是在下一瞬身子便跌了出去,远远的落在前方。
“皇兄,噗。”公子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没想到公子珣的这一掌威力极大,他身子受了一记重击,便从喉头吐出一口鲜血来。而公子珣却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方才趁着公子羽一时不察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武功,便在银针方取出之际便强行运功出掌,如今体内真气运行不顺,隐隐有反噬的感觉,虎口处更是直接发麻。
“本宫便只是想小小试探一下子衿,不过,这也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在这后宫,乃至天下,若是没有实力,就别出来逞英雄,否则,不仅不能救人,还容易,把你自己的那条小命给搭进去。走。”红色的衣襟翻飞,公子珣在后宫之中对两人都大打出手,却还是一路招摇着离去。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要与苏离月为敌,只不过方才不知怎得了,心下却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将她杀了。任何人都不得挑衅他的自尊,即便是苏离月留着还有用,她若是敢自己撞上来,他也照杀不误。不过他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
公子珣狭长的眼眸一瞥,扔下一句话便运起轻功瞬间离去。
“将宫中最好的药材都送过去。别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