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探头瞧瞧,确实,早晨的病房很忙碌,穿白大褂的大夫们一队一队地散开查房,似乎没有落单的。
“行……行吧。”念初点点头,道了声谢谢,下楼去门诊。
***
她之前没预约,这会儿临时挂号可得等得够呛,其实打个电话进去跟里头的人说;“嘿小贼,我来啦,你先给我拆了吧。”
也不是不行。
只要她肯打这个电话,那人就能给她立马把石膏拆喽。
可她没有,老老实实拿出自己的医保卡,挂了个好,找位置坐下。
前头人还多着呢,她的号在中午十一点半,还不一定能准时。
陶小敏去器械室领工具,在外头瞧见念初,远远冲她招招手似乎一点没意外,打招呼:“来啦!”
念初从座位上起来,隔着护士拉的警戒线也冲他招招手。
陶小敏问:“我带你进去?”
念初摇摇头,举着号:“我等等。”
这儿有穿堂风,即使暖气足也还是吃风,陶小敏扯扯她,低低道:“走走走,你进里头坐,我在隔壁给你开间房。”
“不用了!”念初瞪圆了眼,她觉得这儿就挺好,还开间房,她可不走后门。
可她小鸡崽似的,就这么被陶小敏提溜到了“包间”。陶小敏做得也特小心,根本没叫人看出来,就是外头守门的老护士瞧了一眼。
念初叫暖气熏红了耳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怕外头等号的病人发现陶小敏给熟人开后门,陶小敏倒是无所谓,摁着她坐下,说今儿人多,你等等。
他看着面色不算太好,一双眼布满红血丝,念初问他:“你熬夜看书啦?”
“恩。”陶小敏挠挠头,本来想笑一笑的,可实在憋不出来,于是对念初说,“我脑子笨,没天分,老师对我挺失望的。”
“他跟你这么说的?”念初问。
“没。”陶小敏蹲在一旁,壮熊一只,这么蹲着就有念初大半个人高,“他没说,可我知道,我要是能干点他就不会总派给我那些事了,在我们科室,规培干的活都比我有技术水平……”
“那人叫你干啥了啊?”念初不解,到底干啥了委屈成这样?
陶小敏都记牢牢地,跟念初数:“接诊,写医嘱,就你入院时看见我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最近老师都不带我上台了。”
“不过也是,我一上台就晕血……”陶小敏自嘲地说。
“嗨!就这事啊!”念初突然笑了,拍拍大熊厚实的背,“你想多啦,他这是栽培你呢!”
“怎么可能?”大熊一脸惊恐。
“你不知道,他这是为你好,写医嘱最能理顺思路,你每天看他用了哪些药,用了多少量,不同的人下不同的药,就没得到点启发?”
“有是有……”陶小敏一经提醒,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一个病号进来,是你最先接触,进行初步问诊,然后也是由你整理病例,书写医嘱,最后病号出院,更是你写出院小结,这一个流程下来,你或许收获不多,但一百个,一千个,很多技巧熟烂于心,你自然就能摆脱实习生的青涩,让你下药,你也多了几分底气。”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叫陶晓敏清醒过来。
“所以啊,不急在一时,要看最后的结果。”念初抿嘴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还说的头头是道?”陶晓敏觉得神奇,“你们作家都这么神吗?”
念初的笑淡了一半。
她会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是因为宁言书曾经跟她说过,他还没进医院前就被姥爷提溜进病房,帮忙收病号写病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并且在期间整理了过去十年的病历档案,那时候电脑办公还不普及,他就窝在资料室里,一点一点把积水潭不同时期所用的不同设计的病历纸整理归纳,内容很枯燥,但他没放弃,做完这些,他终于明白了姥爷的用意。
陶小敏觉得自己问到了不应该问的,抱歉地看了看念初,转而有些失落:“为什么老师不告诉我呢?如果我知道的话……”
“他那人,有什么都隔心里的。”
“是。”陶小敏点点头,“老师的心比海都深,我总琢磨不透。”
“但你应该知道吧?”念初说,“你的所有努力,坚持,他都会默默看在眼里,只要你不放弃自己,他就不会放弃你,所以,你错怪了他,你能留到现在,是你自己的本事,不是巧合,也不是侥幸,小敏啊,自信一点吧,血不可怕,血可以救人呢。”
不知道是怎么了,陶小敏觉得眼眶很热,低头胡乱揉揉,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