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司徒三叫他还银子,司徒大立刻道,“你听谁瞎嚷嚷的,我要有银子,能不给你?没有的事,不是才给张婶做了大寿么,怎能没银子?没银子还买肥猪炖肉菜呢。”现在司徒大才知道,司徒三当初并不只是买了一口大肥猪,司徒三是一共买了五头,哼,连燕伯、柳志高父子都分了半拉猪过中秋,结果他们兄弟连根猪毛也没捞到。司徒大每想到这事,就恼恨的不得了。
司徒三不急不徐的呲牙一笑,道,“就是给娘过大寿过的,我手里银子一时紧巴,大哥有银子,就还了兄弟吧。”
“我哪里有?”司徒大懒的与司徒三纠缠这个,搪塞几句,抬脚走了,具体他来有啥事,根本没说。
柳志高是个机伶人,不过三天,全司徒村儿都知道司徒大发了横财,连邻村儿的丈母娘家都知道了。正好丈母娘家小舅子要娶媳妇,银钱上就有些手紧,此时听说女婿发了横财,老丈人亲自派小舅子去把出嫁的闺女接回了娘家。然后,朝闺女张嘴借银钱。
司徒大的老婆李氏当场就傻了,丈夫弄了几两银子回来是真的,但,爹娘开口就是二十两,她才成亲几年,这是要她倾家荡产么?
李母见女儿似是不乐意,拉着闺女的手,道,“我说闺女,咱们家里可有谁呢。你做大姐的,有银子时拉帮一下你弟弟,以后你弟弟也念你的好儿呢。”说着,李母叹口气,道,“要是女婿没这个财力,我也不开这个口。这不是你们有银子么,暂且借几个给你兄弟支应。知道你怕女婿不同意,咱家又不是不还,要不,给你打个借条子。”
李氏急道,“娘听哪个嚼舌根子的!你女婿你还不知道,要真是有啥大本事的,能看得上咱家!娘不要听谁乱嚼咀几句,就怎么着怎么着的!我若是有银子,不用娘你说,也得拿出来给弟弟们娶媳妇!弟弟们过的好了,难道对我有什么坏处不成?娘,你别听风就是雨了,村儿里人你还不清楚,但凡哪家吃顿肉就是有钱了、发横财了!娘不信我,跟我回家瞧瞧,看看我可添了一件家俱添了半件裙袄。我要是咱村儿的游财主何富户,我还这样穷嗖嗖的做什么!”
李氏巴啦巴啦一通说,李母顿时也没什么话了。做父母的,不是不得已,也不会跟闺女开口,这好容易开了口,却被闺女一顿说给顶了回来。李母脸上就有些不自在,拍一拍李氏的手道,“行了,没有就没有,我跟你爹另想法子就是。”
李氏在家里吃了顿饭,便回了自家。想到娘家开口借银子的事,既气且恼,待司徒大回来,李氏指着司徒大好一顿骂,“弄了三瓜俩枣回来,就恨不能全城的人都知道,骨头轻的没有半两重,你这发了财还不得飞天上去!”
司徒大在亲爹司徒青面前,什么无耻都能耍得出来,却是架不住家里婆娘厉害,很有些惧内的意思。听了李氏没来由的臭骂,司徒大忙从怀里摸出根亮闪闪的钗子,伸手插在李氏的发间,笑,“这可是怎么了,我一回来就听你骂。呐,钗子打回来了,你不是说的么,跟张婶的一模一样的,外头镀了金的。”
李氏横了司徒大一眼,摸一摸发间梅花镀金钗,捞过床头柜上铜镜瞧一眼,心头那口气稍散了些,才开始抱怨司徒大,“我早跟你说过,别有事没事的瞎出去嚷嚷,不就有那么几块银饼子么。你到处去说,别人还得以为咱家发了横财呢,还不得来开口借银子呢。”
司徒大并不笨,想到媳妇刚从娘家回来,眼珠一转,问,“是不是岳父跟咱家借银子了?”
李氏摸着头上的钗子,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拉着脸道,“咱家本就没银子,我还想等以后攒了银钱买个村东头儿白财主家媳妇用的玻璃镜呢。那镜子,瞧的可清楚了。”
司徒大笑嘻嘻的应了,说,“咱儿子还在张婶儿那里呢,去接回来呗。”
李氏皱眉,抱怨道,“既嫁给咱爹,就是咱家的人,正经的婆婆,看会孩子怎么了?一会儿再去。”
“张婶倒是不赖,就是小三小四那两个崽子,一个赛一个的不懂事,别要欺负咱儿子。”说到司徒三司徒四,司徒大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媳妇生了孩子,司徒大打的如意算盘,张氏是个好脾气,他是想把孩子交给张氏带。结果司徒三直接撂下狠话,“让我瞧见小崽子,直接摔死。”
司徒大是当爹的人了,还是亲爹。司徒三发了狠,司徒大真怕司徒三虐待自己的儿子。故此,除非偶尔,他真不敢把儿子往张氏那里送。
李氏骂骂咧咧的咒了一回司徒三,这才起身去接儿子。
这几天,司徒大也有诸多不顺,无他,来家里借银子的朋友实在太多了。
以往,司徒大自以为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交往的多似司徒奋之流,如今听说司徒大发了横财,纷纷伸手借个零花。倒也不多,几十个铜板之类,兄弟开口,再挤兑一二,司徒大不得不借。而他本身,又并不是个大方的人,即便往外借一枚铜板,都心疼的了不得。
再加上李氏厉害,司徒大往外借银钱,每每都要给李氏骂个半死。
司徒大越发觉着日子苦闷,百无聊赖的,司徒大觉着,他与弟弟司徒二得了些银钱,因这银钱来路很有些不可说的地方,故此,司徒大根本没往外说半个字。便是老婆李氏,也不是会往外嚷嚷的性子。那么,他有银子的事是谁说出去的呢?
司徒二先不觉什么,但,渐渐的,司徒二也觉着不大对劲了。明明他与大哥得的银子是一样的,怎么村里人传的好似大哥发了横财,就连他们的爹司徒青都私下说司徒二,道,“跟你大哥学学,看你大哥多长进。”
兄弟两个本来都是精细脾气,大家都晓得司徒大发了财,这样,倒叫司徒二有了些别的想法:是不是司徒大得的银子比他多呢?
有时,嫌隙就是这样一点点产生的。
正在此时,司徒三连着请司徒大喝酒吃肉,还放出要司徒大帮着做药草生意的风声,这一下子,司徒二立刻跳了脚。
司徒三想知道的事,毫不费力的从司徒二那张不大严实的嘴里全都暴了出来。
难怪,难怪这次司徒大、司徒二能跟镇上的药材铺的胡老板扯上关系,原来是有高人坐镇。这高人司徒三倒也认得,就是司徒大、司徒二的亲大伯,司徒青的同胞大哥司徒绿。
话说司徒青兄弟三人,老大司徒绿、老二司徒蓝、老三司徒青,一看这兄弟三个的名字,也能知晓司徒老爹以往的营生。不错,司徒老爹活着时是开染坊的,故此,儿子们的名字都是按颜色来分类。后来,司徒老爹死了,按规矩,长子司徒绿继承染坊,剩下的两个兄弟,司徒青最老实,没啥本事,于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村里种田。
说实话,司徒绿一向不大瞧得起这个弟弟,开染坊攒了些银子,司徒绿便举家搬到了镇上去过活,更是少了来往。这怎么突然的,司徒大、司徒二又跟司徒绿来往起来。更难得的是,司徒绿还真瞧得上司徒大、司徒二?
司徒二很快为司徒三解惑,道,“大伯家的闺女正在跟胡老板家的小儿子说亲哩,三儿,你现在三乡五里的收药草,名头儿出去了,还有更远的人带了药草来你这里卖。那胡老板,以往在镇里铺子里坐着,就有人把药草送到他那儿去卖。现在,你在咱村儿里收,胡老板那儿生意差了,他打听打听,就打听到你这儿来了。”
司徒三心思一动,抿一口酒,挑起半根眉毛,露出不可一世的嘴脸,道,“我还怕他?”
司徒二立刻道,“不是这样说,三儿,胡老板的闺女可是咱县太爷的小老婆。不说别的,你要去金陵城,得有路引吧。这还不是县太爷一句话么?”
幸好把先时那些药草卖了出去,司徒三庆幸着,一面给司徒二斟酒,一面道,“我不信,县太爷还能听一个姨太太的?”
司徒二说的唾液横飞,见司徒三仍不信他,顿时急了,问,“三儿,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药草不如以前好收了?”
司徒三脸色一僵,看司徒二一眼,抿一抿嘴,未说话。司徒二带着三分得意,夹一筷子凉拌猪耳朵,搁嘴里嚼了,道,“你只顾闷着脑袋收药草,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胡老板把药草价往上提了。他给的银钱多,都往他那儿去收药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