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这牌匾上前两字,颇有些颜筋柳骨的味道,为何楼字却如此平庸?”王安石又端详了牌匾片刻,问道。
“回。。。老师,学生自觉中庸之道,应是不急不躁,不平不庸,只取中正,徐徐图之。”西门余恭恭敬敬的回道。
王安石并没有在意西门余称呼他为老师,只是喃喃自语道:“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唉,罢了,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他眼神中的迷茫忽然消散:“今日见了你的书法,倒是让老夫有了酒兴,这老虎楼中可有美酒?”
西门余上前搀扶着王安石向酒楼中走去:“老师有一好友,尊名欧阳修,曾着有名篇《醉翁亭记》,其中有一绝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王安石在西门余的搀扶下缓步走向酒楼最上层:“永叔一生爱酒,却不嗜酒,只可惜生不逢时!”
“欧阳先生乃是大才,在学生心目中和老师是一样的经纬之人,然则学生更认同老师的一首诗。”
“哦?不知是哪一首?”王安石问道。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西门余目光灼灼的念道。
王安石轻咳一声,抬手在西门余掺扶着自己的手臂上拍了拍:“老夫身子骨弱,这登楼就如同登山,且缓缓的吧。”
西门余连忙低头,但是嘴角却已经忍不住挑起,他知道这个老儒对于朝堂意味着什么,所以放慢脚步,更加的毕恭毕敬。
如今武家兄弟的名声已经传遍了阳谷县,甚至周边邻县也有所传闻,老虎楼开张营业,竟然仅是来贺的宾客就将三层酒楼都挤的满满当当。
一楼坐的都是小有财力的商贾,二楼则是当地乡绅和有功名的文人,而三楼却只设了两桌,中间由屏风隔挡,屏风一侧是阳谷县中威望处于顶层的寥寥几人以及县衙官员,还有武家兄弟。而正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
而另一侧是这些人的家中女眷,都由丫鬟撑着遮幕提前上楼,她们彼此之间也都熟络,吃着干果瓜子,压低着声音聊些女人间的话题。
“老师请净手。”西门余起身接过旁边下人盘中温热的湿帕双手递上,王安石接了过来仔细的擦拭之后,西门余又敬上一盏茶水。
“书法一道,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庆年(西门余字庆年),你的字很不错,已经能看出来你悟出了属于自己路,想必这和你治理阳谷县十余年的经历心得有很大联系。”王安石啜了口茶,缓缓说道。
“老师慧眼如炬,学生读书时,一直以为以德而治便可得天下太平,但是来到阳谷县后,才知这民生涉及之杂,根本不是一个德字就能概括的。”西门余答道。
“今日只说字,不论政。”王安石皱眉道。
西门余心知王安石是在提醒他,但依旧继续说道:“国富则民安,反之亦然,民安则国富,鲁山道一向山贼草莽横行,阳谷县也是治安堪忧,所幸捕头张贺勇猛,带领县衙一众捕快护得县城平安多年,学生才能集中精力去考虑让百姓生活优渥的各项事务,然而近两年阳谷县变化巨大,人口骤增,县衙的人手愈发不够用了,而阳谷县的县丞和县尉还一直空缺,学生也修书多次向济南府问询,却无任何回应,直至景阳冈虎患,这积攒的问题就爆发出来了,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解决,如果不是武捕头,学生这顶乌纱帽定然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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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当年太祖就是靠着一根蟠龙棍打下了大颂江山,为何如今武人却处处遭受鄙视?自太祖之后历代官家全都推行重文轻武之策,然守卫边关之人却都是那些武将官兵啊!”西门余一口气将心中不解说了出来,桌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无一人敢参与到这种话题的讨论之中。
王安石却忽然笑了起来:“庆年可知但凡在朝堂上有此言论的官员,他们的下场如何?”
“皆是罢官免职!”西门余答道,他指了指张贺,又指了指武松:“老师,他二人是武者出身,平日里的职务就是维护县里安定,少不得跟一些凶残贼匪厮杀,张贺这些年间不知落了多少暗伤,每逢阴雨便痛苦不堪,即便如此依旧每日前来当值,而武松虽残了一臂,却能凭着武勇击杀恶虎,保得商路安稳,若是靠着文官的口诛笔伐,便能把那恶虎说死不成,但纵使学生提剑而上,又能如何?”
“你想回去开锋府,我可以满足你,不过回去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王安石放下茶盏,一圈灵气涟漪扩散开来,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忘记了方才的事情,唯独武松低下头来依旧目光炯炯。
武大郎站起身来:“诸位大人,今日招待不周,这就上了酒菜,还望大人们海涵。”
后厨解珍解宝已经施展了浑身的本事,虽然阳谷县附近的飞禽走兽已经不多,但是从外地而来的商队倒是携带有不少野味特产,他二人自小便随父亲在山间打猎,对于烹饪野味山珍自有一番独特的手段,那种粗犷的味道让一众吃惯了精致餐食达官贵人们啧啧称赞。
王安石年事已高,尝了两块炖煮的透烂的野猪肉,喝了一碗香浓的山鸡汤,又吃了几口新鲜的炒野菜后便停箸不食,不过却频频举杯,应该是对这老虎楼的美酒甚是满意。
武大郎见王安石如此,主动介绍道:“倒要让王相公知晓,此酒乃是小人自酿的药酒,与开锋府的烧刀子以一定比例混合,再进行二次发酵而成,口感不仅柔和许多,而且多了些强身健骨之效,偶尔小酌几杯,对身体是有些好处的。”
“好,好,这天下间的芸芸众生所为何活?无非就是衣食住行,繁衍后代而已,武杨虽无功名在身,但是作为寻常百姓依旧能发挥自己的才智,才能酿出此等美酒,而那些商贾匠作,也是在各自的领域内长年钻研,同样的推送了整个大颂方方面面的发展,朝廷的策略确实需要文治武征,相辅相成才可,庆年,今岁的府查,我会与济南府的秦桧修书一封的。”
“不过话说回来,说起这烧刀子,前段时间汴梁城的友人书信中却提到一件事情,甚为有趣,一个飞地来名叫洛晴空的野小子,竟然跟大相国寺的主持在得胜楼打了一架,将酒楼都给拆散了,哈哈哈哈!”王安石又喝了一杯酒:“侠以武乱禁,自有其道理。”
西门余被那道灵气涟漪将方才的记忆全部驱散,但是听到王安石关于府查的话语,已经知道无需再多说什么,只是举杯陪酒而饮。
但是武松却心情激荡,差点就按捺不住自己,准备起身离席,立刻去找洛晴空。武大郎在旁一把抓住武松的手臂,低声说道:“兄弟切莫着急,你所寻之人想必对你很重要,但此刻多听些消息,省的你到了开锋府还要四处寻找。”
以武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坐到这种酒席之间的,可是今日里因为各种原因,才能见到王安石这种大人物,武大郎端着酒壶走上去给王安石斟酒:“小人斗胆请王相公将得胜楼一事多讲些,这烧刀子可是只能从得胜楼购入的,要是未来进不到货,小人的酒楼可就惨咯。”
“哈哈,少有机会能听些开锋府的事情了,这等有趣之事,王相公可要多多讲讲,咱们这些下官,根本都不知道开锋府近况。”众人纷纷附和道。
王安石也是有些许得意,看着武大郎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才捋着胡须将那飞地野小子洛晴空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众人纷纷称奇,张贺忍不住先说道:“他毫无灵气之感,如何能与慧元和尚互斗,还能从禁军围捕之中全身脱出,而且在包黑子的堂审中只落得个苦力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