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第一场,就是鹅毛大雪。
天气预报说,这是墨城60年罕见的大雪。
闫思弦其实有点分不清,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但凡下了大雪,就是多少多少年罕见,但凡下了大雨,就是多少多少年降雨量最高,但凡下了雾霾……对了,雾霾还不适用于这个句式,因为它存在的年头短,资历尚浅。
反正,雪很大。
吴端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仅限于坐起来,在床上。
其实医嘱是“可以稍微走动,但一定要小心,适量,以免扯到伤口”。到了闫思弦这儿,就自动忽略了第一句。
依旧是闫思弦彻夜陪着。不过这天吴端却不大想睡觉。
他看着窗外,先是让闫思弦把屋里的灯全关了——之前一直是开着一盏光线很暗的夜灯。
关了灯,吴端便能更清楚地看到窗外的雪花了。
看了一会儿,嫌不够,吴端又道:“你把窗户开一点。”
“不行,多冷啊。”闫思弦回答得不容置疑。
“你不知道,下雪的时候空气会变得很好,因为雪花把空气里的烟尘啊雾霾啊都带下来了。”
闫思弦笑道:“吴队,你最近养病闲得,没少看老年人朋友圈吧?”
“对啊,下次我就用’震惊’开头。”吴端生无可恋。
咸鱼了一会儿,他还死心,又道:“哎,现在护士肯定盯得没那么严了,你推我出去转一圈吧,就5分钟,不,3分钟……你算算啊,我已经在病房里待了整整半个月了……半个月啊,足不出户……”
闫思弦怕他这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厥过去,才接了一句话:“睡吧,明儿给你捏个雪球……呃……看看。”
他本来想说玩玩,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吴端气结。
好话不行,那就只有威逼了。
“你知道吗,支队长是具有绝对权力的。”
“比方说?”闫思弦挑了一下眉。
“比方说,跟副支不对付,可以直接让他走人。”
“呦,那我真应该感谢你从前不杀之恩啊。”
话是玩笑话,却透着扎扎实实的真心。
闫思弦话锋一转,又道:“可惜你现在没机会了,我已经停职了,你也不能杀我第二遍,对吧?”
事实如此。吴端张了张嘴,词穷了。
于是他进入了老僧入定模式,眯着眼叨念道:“等我好了,我要去通宵打游戏去健身房撸铁去看美女主播……去吃好吃的火锅烧烤炸鸡啤酒白酒洋酒红酒……”
闫思弦从他语速飞快——主要是这一大套已经叨念熟练了——的一段话里摘出了重点。
“美女主播?你还有这个爱好呢?”闫思弦道:“那我硬盘里那几百G的遗产,可就不给你留着了,看来你不是最需要的人。”
吴端开始沉默,并露出呆滞而迷离的眼神,间或叹一口气。
闫思弦最怕他这样,像个心理疾病儿童。
权衡再三,闫思弦终于也叹了口气,道:“这一伤,怎么还变成小孩儿了呢,没得到玩具就要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