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崇化坊。
元曜、离奴来到张宅门口,离奴鼻翼耸动,四处嗅了嗅,一下子焉了。
离奴耷拉着耳朵,道:“书呆子,那只秃毛鸦不在张家了。”
“哎?”元曜心下奇怪,他抬头向张家的屋檐望去,确实没有看见那支虚幻的蓝色鸦羽。
元曜心中正自疑惑,张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年轻妇人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走了出来,妇人微笑着道:“娘,今天天气很好,我扶您老人家在巷子里走走。成天闷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了。”
老妪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颤颤巍巍,战战兢兢。
元曜觉得这妇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听起来似乎是张余氏。
那这老妪应该就是张婆婆了。
张余氏笑道:“娘,您今天想吃什么,媳妇儿一会儿去市集买菜。您身体刚好一点,还很虚弱,要不买些肉来给您熬汤喝?”
张婆婆震惊地道:“你昨天已经给老身煮了白米饭了,今早也给老身买菜肉馄饨了,阿弥陀佛,不敢再麻烦了。”
张余氏笑道:“一点都不麻烦,孝敬您老是应该的。”
张婆婆颤声道:“家里也不富裕,还是算了。老身有一口热饭吃就行了。”
张余氏温和地道:“家里再不宽裕,也是我跟相公应该吃糠咽菜,绝不能短了您的吃用。您的身体刚好些,该补一补,家计之事您就别操心了。哎呀,您的鞋都破旧不堪了,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我那儿还有些做鞋的布料,这几天我给您赶做一双柔软的新鞋。”
张婆婆受惊道:“不用了,不用了,老身也不常出门,这双破鞋凑合着穿吧。布料还是留着给阿大做鞋吧。”
张余氏道:“那哪里行?我们不能给娘亲您好的生活已经很惭愧了,就让儿媳尽一份孝心吧。”
不仅张婆婆,连元曜都吓了一跳,这个刻薄跋扈的张余氏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孝顺温和。
元曜仔细向张余氏望去,但见她的头顶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随着张余氏扶着张婆婆走远,那朵小花儿随风摇曳,十分好看。
没有找到吵架对象,元曜、离奴只好又回到了缥缈阁。离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回来之后,就趴在后院晒太阳。
元曜满怀疑惑,在大厅忙碌各种琐事。
白姬睡醒了之后,伸着懒腰,下楼来了。
元曜急忙跟白姬说了去崇化坊张家看到的事情。
“白姬,八咫鸦不在张家了!那个张余氏突然变成一个孝顺的好儿媳了!还有,她头顶上开出了一朵花儿!”
白姬笑道:“八咫鸦净化了张余氏心中的黑暗,自然就离开张家了。张余氏头上的花儿就是被八咫鸦净化之人的标记。”
元曜道:“那张余氏还会变得像以前一样刻薄恶毒,虐待老人吗?”
白姬笑道:“只要她头上的花儿不谢,她就会一直保持着孝顺善良的心性。”
元曜担心地问道:“那张余氏头上的花儿什么时候会凋谢?”
白姬笑道:“怎么说,也得三五十年之后。有些被净化得彻底的,直到这个人生命结束,头顶的八咫花才会凋谢。”
元曜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叹道:“八咫鸦真是一种神奇的非人。”
白姬笑道:“是呢。八咫鸦能出现在长安城,对长安城的人类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元曜笑道:“那离奴老弟还和八咫鸦吵架,真是太不应该了。”
“秃毛鸦!老贼鸦!丧门鸦!腌臢泼皮鸦!”离奴与空气吵架的怒吼从后院传来,白姬与元曜急忙堵住了耳朵,不想听它骂街。
傍晚时分,白姬、元曜、离奴吃完了晚饭,一时无事。白姬想着最近生意不好,就琢磨着把货架上的旧货拿进仓库,换上一批应季的新宝物。
白姬在大厅的四角点上了四个七叶铜枝灯盏,把大厅照得灯火辉煌,她指挥元曜、离奴上上下下地在仓库与大厅之间搬东西。
白姬、元曜、离奴正在大厅忙碌,缥缈阁外的地上突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缥缈阁里有人吗?俺终于爬来了!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元曜循声望去,但见一只蜗牛正慢悠悠地爬进缥缈阁里。
元曜认得这只蜗牛,正是常年穿行在长安一百零八坊之间,给长安城里的非人们送信传讯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