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厮守到老。
女孩子的心思本就极细,周鸿又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见到叶芷青,她便敏锐的发现周鸿不同于以往。
以往,他是个见到年轻的小娘子眼神都不带瞟一下的,就算是两个人已经订婚,也见过好几次面,郭思晴也敢说他就从来没有像方才专注的盯着那名姑娘一般盯过自己。
没错,就是专注。
周鸿盯着那陌生少女的样子,就好像恨不得牢牢记住她那一张脸。虽然他面上并无半点缱绻之意,但郭思晴却并不认为那是对待仇人的目光。
相反,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情愫。
郭思晴的一颗心提了起来,跟周琪坐上马车,一路往盐运使司府衙去的路上,还试探性的问她:“阿琪,方才那位姑娘是何人?”
周琪与她视线相触,郭思晴在她的眼神里探出了戒备,莫名心里有点不开心。不过她能忍,将这丝不愉悦压了下去,直沉到心底,绽出最甜美的笑容:“我瞧着方才那姑娘生的真是漂亮。”
“她是我的恩人。”郭思晴到了叶家门口,下马车的功夫周鸿已经敲开了门,只听到苏铭那句话,不敢确定师傅喊的是院里石榴树下的年轻人,还是叶芷青。但周鸿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到令她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真相
是呼之欲出的,却又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只是问话方式比较委婉:“阿琪,我瞧着你大哥……似乎认识你这位救命恩人?”
周琪心里对她略微有点反感了。
从她站在叶家院门口说出嫌弃的话,周琪就有点不高兴,现在又旁敲侧击的想要知道周鸿跟叶芷青的关系,就更让她不舒服。
作为周鸿的未婚妻,郭思晴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周琪已经先入为主的喜欢上了叶芷青,又一直为叶芷青抱屈,心里的天平就不自觉的偏向了叶芷青。
“思晴姐,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我大哥?”
周琪敢打赌,大哥的嘴巴肯定比蚌壳还紧。
郭思晴有点失望。
正如周琪对兄长的了解,她对周鸿也有同样的共识。
这个男子虽然与她订了亲,两个人也见过好几面,交谈过几句,可是她总觉得,即使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也隔着万重山水。她不了解这个沉默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也并不了解她的一腔柔情。
周鸿将人带到了盐运使司府衙后院,将周琪安排在了隔壁的院子,便派了周浩去送郭思晴回乔府。
郭思晴私心里是极想让周鸿送她回去的,只是周鸿习惯了发号施令,这让她对周鸿的安排无从拒绝,只能委委屈屈的坐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使司衙门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猜测,到底周鸿是着紧周琪,还是想要去打听那姓叶的姑娘的消息,才早早要将她送走呢?
周鸿不近女色是有目共睹的,整个明州府谁人不知周少将军与风流绝缘,可是这一刻郭思晴忽然有点不敢肯定这个传言了。
事实正如郭思晴所担忧的那样,周鸿等郭思晴走了之后,就立刻前去找周琪问话。
周琪原本都打算好了,她要与周鸿达成联盟,见到长兄先把周夫人从中搅和的事情告诉他,兄妹两个就可以一起对抗逼婚的周夫人了。
哪知道周鸿是带着郭思晴来接她的,这让她心里分外不痛快,临时又改了主意,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周鸿算了。
他既然对郭思晴这么满意,走到哪都带着,连来接她这个亲妹子都要把人带在身边,自然是对郭思晴分外满意了,她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周鸿问起她为何离家出走,周琪便将自己与周夫人的争执讲了:“……娘也真是的,自己看中了什么人,就恨不得我嫁过去,也不瞧瞧盛世恩一副书呆子模样,一开口酸腐味儿顶风十里,张嘴先生闭口我娘
,这样的人嫁来干什么?不是恶心我吗?我若是再不跑,谁知道她会不会真以为我屈服了,给我订下盛家这门亲事啊。”
周鸿自己也曾经争取过,对此有切身的体会,最后眼看成功了,没想到是叶芷青退缩了,对他的打击着实有些大,也不知该如何劝妹妹:“母亲总归是为了你好,难道会将你嫁给坏人不成?”周琪跟叶芷青走了一路,聊的也不少,算是大开眼界,几乎要奉她为楷模,对坚持逃婚更有动力了:“大哥,就算是母亲为我好,可将来嫁出去的是我,要跟个酸腐无趣的人过下去的是我,又不是她。她当
然不明白我有多痛苦了。我不想要个事事跟我说不到一起的人,只想有个能跟我说到一处,玩到一处,我高兴他也高兴的人,不行吗?”
她这话不小心就戳中了周鸿隐秘的心事。
自与叶芷青分手之后,他一直在想其中的原因。
排除了周夫人不喜欢她这一条,最大的可能就是叶芷青嫌他呆板无趣,只知打仗,及不上郭嘉风趣,见识广博,会哄她开心,还能带她去远航。
周鸿口气都变得严厉了:“你以为成亲是过家家吗?还要玩到一处。”周琪原以为能得到周鸿的支持,没想到反被他训了,而且这话听起来实在耳熟,细一想不免大惊失色:“大哥你竟然跟娘是一个腔调,怪不得你要娘给你订的郭五娘,不要叶姐姐。枉费叶姐姐对你的心,我
真是错看你了!”
周鸿冷笑:“她跟你说我不要她了?”真是颠倒黑白!周琪转转眼珠子,好艰难才把周夫人之事咽回了肚里去:“当然不是,我瞧出来的。你带着郭五娘去接我,让叶姐姐瞧见,不就是这样意思吗?她那么好的人,跟我素昧平生,还肯救了静月,把自己的床让
出来让静月养病,自己跟丫头去挤。怎么可能说你的坏话?”
周鸿不知为何,竟然暗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茫茫的,不觉间便顺口问了出来:“我去接你的时候,院里半躺着的年轻男人是谁?”她也不注意点,挽着袖子露出一双皓腕,还怕不会被人看到吗?
想想就不舒服,当时恨不得上前去把她的袖子捋下来,忍忍才作罢。
“哦你说刘嵩啊?叶姐姐半道上在运河里救上来的,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周琪嘟嘴不满:“不过……我瞧着姓刘的看叶姐姐的眼神倒好似几辈子没吃饭,看到了一块龙凤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