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虎妞跟思萱站在正房门口,前者黑着脸对兰心主仆虎视眈眈,大有“你若有异动我便活吃了你”的架势,加之她女生男相,竟让青禾不由往兰心身后缩,小声嘀咕:“姑娘,那个丑丫头好凶!”
丑丫头旁边就站着温柔漂亮的思萱,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兰心便挪步过去,柔声细气道:“好姐姐,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她在醉月楼从小就被当摇钱树培养,何曾对丫头仆妇低声下气过?
哪怕前来醉月楼的恩客们,哪个不是对她捧着,有带了诗书琴谱,也有带了奇珍异宝,绫罗首饰的,只盼与她春宵一度,哄得兰心姑娘展颜。
兰心姑娘虽迎来送往,却着实是个雅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正的高朋满座。
只是这世上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总没有长久圆满之事。尤其兰心姑娘从小读书识字,忧患意识特别的强,早早就想过为自己筹谋,只苦无良机。
花妈妈不榨干她骨头里的最后一点血,哪里肯放?
醉月楼前花魁芸香姑娘败于她手之后,生意渐不如往时,最后从头等姑娘沦为二等姑娘,及止末等,染了花柳病,最后病死在醉月楼后面那一排低矮阴暗的下人房里。
她最后不能为花妈妈赚钱之后,还被丢到厨房里当作粗使婆子在灶上帮忙,以换取三餐。
当初那些如苍蝇一般围着她转,赶都赶不走的男人们哪里能想象得到后厨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婆子便是当初自己追捧过的前头牌姑娘。
欢场无情。 兰心早早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没想到遇上了贵人,从那地狱里解脱了出来。她是聪明人,就算被虎妞一把将思萱拉到一旁,冷哼着斥责:“哪里来的狐媚子,五里之外就能闻到味儿!谁是你的姐姐?
还不快去那边站着!”她也能甘之如饴。 青禾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还未到年纪,连身子也未破,更没尝过迎来送往的苦痛,风光日子过惯了,兰心低眉顺眼往远处退,她却受不了了,气的涨红了脸连害怕都忘了:“我家姑娘是三皇子派人送
来的,你们敢怠慢我家姑娘?”
虎妞可不管什么“三殿下五殿下”,谁破坏了她家姑娘的幸福,谁就是她的仇人!
她一路跟着叶芷青,亲眼目睹了她的艰辛与坎坷,好容易成了亲,算是苦尽甘来,夫婿又疼爱,哪里肯允许别人来破坏这难得的好日子? “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三皇子,怎么不留在皇子府,跑到我们这来干嘛?”虎妞有市井生存哲学,知道一个水性扬花心怀旧主的女人在新主子的眼里是多大的外国人肋,偏偏还要喊出来,让院里本来就时
不时往这么瞧过来的护卫,以及装模作样翻晒药材的赖大庆听到。
正房里隐隐传出周鸿与叶芷青说笑的声音,虽然听不到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但是男人的笑声低沉,女人的笑声娇俏,夹杂在模糊的说话声里格外明显。
兰心忙去扯青禾,向虎妞赔笑:“姐姐说笑了!万没那个意思,青禾不懂事,姐姐万勿同她计较!”
伸手不打笑脸人,虎妞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能冷着脸道:“公子与奶奶既然没发话,我可没权利安排你们住下来。你们先站到那边去,等主子的令!”
房间里,周鸿与叶芷青也正在讨论如何安置兰心。
依着两人的意思,不如将她送回三皇子府上去,但听说这位三皇子近年来在京中名声不错,与众臣结交出手颇为豪阔。他的母家是累世豪族,支持他也不奇怪。
两人心里将三皇子记恨上了,但有机会恨不得先上去踩他一脚,但眼下京中局势未明,还是不宜撕破脸皮。
“不如就留下来吧,麻痹一下三皇子,顺便……也考验一回夫君的定力!”叶芷青似笑非笑道。
两人闹腾的累了,此刻头并头躺在一处小声说话,周鸿哭笑不得,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捏了一下:“小丫头,就你淘!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兰心跟青禾留了下来,交给虎妞去管。
叶芷青将两贴身丫头叫到房里叮嘱:“这位兰心姑娘……来的地方不甚干净,恐怕经见过的多,你们也多个心眼,但凡我与夫君的住处都不要让她们进来。”
思萱不能说话,跟在叶芷青身边日久,连当初在容山岛的警惕戒备都没了,竟然成了个温柔妥贴的性子,闻言只是连连点头。
虎妞道:“奴婢每日盯着她们,跟大庆哥也说一声,就不信她能说出花来。” 事实上,相处起来这位醉月楼的头牌姑娘还真算是性格不错,无论虎妞给她多少排头吃,说话夹枪带棒,她始终都能不卑不亢,冷言冷语也罢,别的也罢,都能一概吞下,竟然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感
激道:“妹妹以前在外面无人管束,还要多谢姐姐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