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声音很平淡温和,却似乎拥有可怕的魔力,让秦爽的满脸愤怒一瞬间消失无踪。
他连忙摆出一脸的谦卑和恭敬,弯下腰,垂下身子,恭候着那人的到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行走间,他的腰畔有一枚玉鱼在轻轻摆动。
苏渐记得这个人,更加记得这枚玉鱼,他警惕地看着这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衣男人,记忆里亮起无数道纤细的念力之弦和无形的大刀。
应天书院安白阳!
上次在书院门口时,天色已经很黑,所以看不真切;现在再看他,虽然换成了一身黑衣,更显得俊逸甚至纤弱。他嘴角带着满不在乎的微笑,往苏渐走了过来,眼里的笑意让人几乎会认为,他和苏渐是一对挚友,而不是被抢去心爱女人的情敌。
南萱的双眼死锁安白阳的全身,双唇微微翕动,对苏渐说:“你要小心。”
苏渐以同样微小的声音,回答道:“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怕什么?”
“因为我要保护你的话,会分心。”
任何男人被女人当作累赘,都不会觉得是一种荣耀。苏渐想不到居然会被南萱鄙视,不过想想对方的境界,他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她就算站在百步之外,都能拦住安白阳的一记杀招,而自己呢?还欠她很多人情,所以她有资格那么说。不过苏渐还是很不满,因为南萱也没记着给自己留点面子。
“我就不信他会当街动手。”
苏渐的话显然不能引来南萱的赞同感,她摇摇头说:“他是疯子,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心点。”
苏渐看着渐渐逼近的黑衣男人,决定说些什么,谁知道对方却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枚铜钱,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在阳光下细细打量,仿佛在打量一个纯金的艺术品。他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有些笑意,不经意翘起的嘴角带着些玩味和忍俊不禁。
秦爽在他身边行礼,说:“二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就在这时,南萱突然在苏渐耳边轻轻说:“果然不是安白阳,是他孪生弟弟,安以凌。”
苏渐愕然,说:“什么?”
“等会再跟你说,安以凌不好说话,我来吧。”
南萱说完这句话,便径自走到安以凌面前,用一种介于警告和提醒之间的语气说:“李君独的猎物,你最好不要碰。”
安以凌一怔,继而失笑,把那枚铜钱收进怀里。
他的目光越过南萱,对苏渐颔首行礼,说:“既然你喜欢,就算我便宜卖给你的。”
苏渐神色冰冷地说:“谢谢。”
安以凌微笑,转脸对秦爽说:“你这狗东西,就算是我兄长见了苏兄,也要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苏兄不敬?还不快快赔罪?”
秦爽哪里敢跟安以凌有半点的违逆,立刻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告罪;整个过程之中,他没有半点的怨怒,至于心中是否有,苏渐并不在乎。
而安以凌,他训斥秦爽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微笑,仿佛在做一件与训斥本身毫无关系的事情。
苏渐皱起眉头。
安白阳虽然嚣张冷酷,姑且不算敌我,好歹是表里如一;而这个安以凌……
苏渐还在想着怎么形容面前这个少年,对方又说:“不过,以往苏兄不是一直以为雪族人乃是猪狗禽兽,怎么今天突然一改常态,是不是有反复之嫌?”
苏渐淡淡道:“你是想说我是一个反复小人?”
安以凌神色不变,继续微笑着说:“我并没有这么说……不过,每一个奴隶都是主人的私有之物。苏三公子想要在女孩子面前逞英雄,没关系;但是,该给多少钱,总是该给的。总不能,坏了规矩。”
苏渐发现自己真的说不过他。
每一个世界都有这个世界的规矩,就如同每一个游戏都有各自的规则。苏渐如今处于这个世界,在享受它带给自己的各种好处之余,自然也得遵守它的规则。他无法像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在一朝一夕间改变这个世界的制度,也无法改变人们的观点。比如此时此刻,周围的人们没有一个为苏渐的行为产生同感。
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好吧,该给多少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