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暗自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眉妃并没有死,所以当晚他们在翠缕宫中看到的“她”其实是一个活人,所以她脸上才会有美好而安宁的表情;而在义庄之中的“她”,显然已经被偷梁换柱,变成了真正的“遗体”,所以才会面目狰狞。眉妃不愧是蒙古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地在明朝皇宫之中实施“掉包计”,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与德王之间的私情令她有孕在身,此事无法再隐瞒下去,所以不惜铤而走险。东厂追查到了此事与德王有关,但不敢贸然行事,这毕竟是一桩皇室家丑,朱佑樘才不要东厂追查,宁可要自己的亲信来探究真相,无非是想帮德王遮掩此事,不愿意声张。
她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心中顿时一凛,迅速地将身体侧向一边。一支闪着寒光的飞镖“嗖”地贴着她的鬓发掠了过去,插在附近的一株大树上,震得枝摇叶颤。
她暗叫一声“不好”,看来行藏已经败露,要赶紧设法逃离现场!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第二枚、第三枚暗器又向她袭击过来。这一次,她的运气没有前两次那么好,刚飞身逃离了十余米,只觉得左脚踝一阵巨痛,第四枚暗器直飞而入,随着那种力量的冲击,她眼前一花,脚下一软,顿时摔倒在小楼前的地面上。
小楼之后已有数名王府侍卫提着武器向这边直奔而来,但苏挽月脚下受伤跑不快,轻功也施展不出,她咬着牙向后院加速奔跑,当她一直跑到墙头附近的时候,发现那些追兵竟然全部都追向了另一个方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苏挽月不禁有些糊涂,难道那些人全部都看花眼了?
墙头就在眼前,她顾不得多想其中缘故,趁着这个空当的大好机会,纵身跃上墙头,看准了拴在附近树桩上的那匹“追风”,刚好轻轻落在它的身上。那匹“追风”不愧是有灵性的西域良驹,一见主人到来,自己奋力挣脱了栓绳,撒开四蹄,载着她飞也似地向皇宫神武门方向疾驰而去。
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回到了毓庆宫侍卫寓所,苏挽月惊魂稍定。
她将追风放进马厩系好,一瘸一拐地走到寓所廊下,本想立刻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看看左脚踝的伤势怎么样了,但她之前已勉力支持了太久,此刻才感觉到疼痛钻心。
苏挽月和云天的房间相隔不远,在左侧回廊的最里面,地方十分隐蔽,再加上外面高大的树木一遮挡,像是隐没在黄瓦红墙的宫殿里。她慢慢地拖着脚步走到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去,低头时竟然发现地面上有一条细细的血迹,色泽鲜红,尚未凝固,分明是人的血!
她吓了一跳,急忙去看自己的脚下,还好,她虽然伤了脚踝,但并未伤筋动骨,而且外面套着黑色真皮的靴子,根本没有血液渗出,这些血迹显然不是她自己的。
血迹从回廊下一路洒过来,一直延伸到云天的房间门口。
苏挽月有些慌张,她走上前去试探推了下云天的房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云大哥?”她轻声叫了一声,而后推开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我在……这里。”黑暗中,她听见有人答了一句,透过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看着地上有一人,靠墙半躺着,眼神灼灼闪光,神情却极为萎靡,如同一只被困住的猛兽。
听到云天的声音,苏挽月心中稍微安定。她迈进房间,顿时被眼前情景吓住了。云天左面肩膀上有一条巨大的刀伤,鲜血顺着他的飞鱼服衣襟止不住地滴落,在地面上流成一滩。月色凄凉,透过窗户照了下来,映得地上的血黑乎乎的,有些怖人。
“云大哥!你怎么了?”她顾不得脚踝剧痛,奔过去扶住他的另一边胳膊。
“没事,今日出宫办差,着了人家的道儿。”云天气息微弱,睁眼看了下苏挽月,语气很是平静。
“怎么伤得这么重?我去找太医!”苏挽月急了,在她的印象中,云天永远都是那么强悍而冷静,既厉害又强大,仿佛世间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像现在这样血迹斑斑又虚弱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他了。
“这么晚了,请什么太医?”云天勉强笑了一笑,“已过亥时了,皇宫九门都已经上锁了,又不是皇上太子生病,我们做奴才的受点小伤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这是小伤吗?如果再不止血,你或许会没命的!”苏挽月看着他的伤口,忍不住替他难过,“侍卫就不是人吗?不找太医看,你就这么自己扛着?”
云天叹了一声,才说:“你若要帮我,就替我拿点金创药,包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