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侧身走了,浓到化不开的黑暗中,黑衣如墨,寂寞如斯。
“挽月,独孤十二是我的人。”冷霜迟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无聊,在黑暗中说了句。
“你以前不是否认了么?”苏挽月停下脚步,侧目望了过去,看不清冷霜迟的表情,循着他面部的那个方位,有些诧异问了句。
“唯独此事,我骗了你。”冷霜迟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青衣十二骧’到底有多少人?”
冷霜迟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
苏挽月回眼望过去,只觉目之所及全是阴谋,也不知道最后被困住的,究竟是谁。
在长久的对视中,冷霜迟那么沉得住气的人,先开口了,“其实你那日,杀了我会更好。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无非在不断虚度光阴罢了。”
“虚度光阴”这四个字,到底有种什么样的界定,苏挽月也拿捏不准,只是在某个瞬间,觉得非常难过。你一直在追求你要的生活,而那种生活迟迟不来,最终你发现,它们永不会来。
“在这世间,我也没有一个亲人。”苏挽月漠然说了句,似在重复,也似在倾诉。
冷霜迟笑了下,眼眸里的光彩忽明忽暗,像是翩飞的蝴蝶,破落不堪的环境里,却仿佛也有涅槃重生的气势。他曾经对苏挽月很有兴趣过,但同男女之情又不太相同,很奇怪的感觉,混杂了很多东西,到现在却又宛若,有种惺惺相惜的气氛。
“你别再惹恼我,我杀的人不多也不少,但却不想有你一个。”苏挽月冷然说着。
“啧啧……我甚至都以为你下不了手的原因,是看上我了。”冷霜迟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地牢中,阴森恐怖。
苏挽月半眯着眼睛冷眼看着他笑了一阵,而后一挥手,地上装金蛊的瓶子应声炸裂,那只有翅膀的小飞虫挣扎了两下,身上金色的光芒就暗淡下去了。金蛊练就,若是不入人血,就会消陨在空气中,如同火入冰水,不能共生。
“你说话永远不知轻重,蛊毒噬心的几日,足够你好好反省。”
冷霜迟神色自若,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被那句话吓着了,“朱佑樘把江山给了你,你要把他手段学个七八成么?”
苏挽月抿嘴不答,因为一时间有些不想论起那个名字。
“活人永远争不赢死人,朱佑樘真是心狠手辣,他这么一死,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他,就算你日后下嫁他人,就算你同杨宁清两厢情悦。对了,你的地位和权势,也应无人敢娶你。”冷霜迟又笑了笑,机关算尽,他只佩服朱佑樘。
“你那管玉箫,也不想要了么?!”苏挽月厉声一问,神色冰冷。
冷霜迟扬眉看着她,两人都是翘楚之才,奈何需要你死我活。
苏挽月收拾东西的时候,忙忙碌碌,进进出出,雪若芊在旁边看着她。
“你要出远门?”漠然看了一阵后,雪若芊出声问了句。
“是。”苏挽月随手折了叠银票,以前想过把钱当纸一样花,你真的能够时,钱也是像纸一样,没办法让你享受太多快乐了。
“去哪里?去多久?”雪若芊像管家婆一样孜孜不倦想要问明白。
“这段时间我不在,若有事情你去处理,我信得过你。”随手把书案上的章子递给了别人,再接着去收拾,眼皮子都没空去抬一下。那么急的样子,感觉像是要去急着私奔。
雪若芊抓着她手臂,“到底去哪里?”
毓庆宫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清感,苏挽月抬眼和雪若芊对视了下,说了两字,“昆仑。”
雪若芊的眼睛骤然瞪大,她一向四平八稳,内敛冷静,所以和牟斌那个冰块脸是绝配。能让她一下子就惊讶到的事情不多,而苏挽月却往往有这样的本事。
“你疯了么?可能没到昆仑山脚就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杀你么!”
“那又如何,等他们有那样的本事再说吧。”苏挽月拎了东西要出门,雪若芊根本拽不住她。
“你不能撇下所有的事。”雪若芊挡到了殿门前,外头的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张望。反手关了厚重的朱漆门,雪若芊狠皱着眉头,“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愿去明白?”
东海之底,昆仑山巅。那里头羽毛都不能浮起来的弱水,其实来自东海。这个世界来就是休戚相关,互为因果的。她前世拥有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会遗落一些在这世间,只看你能不能找到罢了。
雪若芊很佩服苏挽月能无师自通,明白其中的奥妙。那是座神山,连师父可能也不清楚,那上头有什么。苏挽月或许也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那里有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