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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如戏（第3页）

到下车的时候，双脚已经软了，站起来都觉得困难。报站声像是佛国梵音，将她从修罗地狱一把拉起来。她昏昏沉沉的随着众人下车。

是正午的时刻，天气阴沉而肃冷，大块灰色的铅云絮在了头顶，仿佛随时要压下来，冷风铆足了劲道往人脖子里钻，是南方特有的刺骨冰冷。

老爸就站在出站口，见到女儿，笑得老脸皱成了一朵花，连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心里自然也开心，挽着老爸的手一起去提行李，一路叽叽喳喳，连困倦都忘了。

忆玮的妈妈是小学老师，从小就特能教育人。刚刚退休，就发挥余热去了社区办的假期学生托管所。老爸说起这个，边开车，边满意的点头，忆玮就偷偷的捂嘴笑。心里也松口气，老妈不在家，就终于没有人在耳根边碎烦自己了。

其实回到家才知道自己错了，老妈烧了整整一桌的菜，正襟危坐，不过还没对远行而回的女儿发表欢迎致辞，就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脏成这样？”

脏得就像小孩子玩泥巴，忆玮抹了抹脸，傻笑了几声：“妈，我先去洗个澡。”——

她就知道老妈不会这么快就放过自己的：

“小玮啊，妈跟你说。这次帮你找的单位领导是你爸的老朋友，待遇也好，工资稳定……”

……

黎忆玮无奈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妈，我快脏死了。”

“洗澡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

忆玮睁着无神的双眼，茫然的盯着墙壁上那副月季的国画，直到老爸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吃完饭再说吧。”

适时的插进一个人来说话，暂时转移了黎妈妈的注意力，于是她得空就往浴室跑，一边不忘向老爸投去感激的眼神。

花洒喷出的水宛如甘露，让每个毛孔都在热气中张开了呼吸，让枯萎已久的花朵绽放开明媚的暖意。忆玮踏出了浴室的时候，精神气爽，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可以应对老妈的攻势了。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老爸默默的朝自己使眼色，意味深长：“小玮啊，快吃完，去睡一觉吧。”

“嗯，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出去吃饭。”老妈顺着话茬，“别愣着，吃啊。”

她就埋头猛吃。然后大脑一片空白，晃晃悠悠的进房间，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晚上被老妈拉去吃饭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对着一桌不认识的人发呆，又小声问：“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亲戚？”

老妈只是瞥了她一眼，对着其余的人谈笑风生：“小玮刚从外地回来，马上要进某某机构工作了。小玮啊，杨飞也是你们单位的，都是年轻人，大家熟悉一下。”

她正给自己舀汤，手一抖，差点淋在碗外边。

那个“年轻人”，好说歹说也得三十五开外了，嘴唇极厚，笑得憨憨的，有些拘束的站起来和自己握手。

“功夫熊猫！”——黎忆玮脑海里惊悚的浮现这四个字，然后不可抑制的偷笑出声，毫无半点淑女风度。

正好这个时候，包里电话响了。虽然是陆少俭的电话忆玮也不是非常情愿去接，不过这个时候她很愿意出去透口气。

快过年了，陆少俭的声音没有丝毫喜气，透着浓浓的不悦：“你到了？”

“早到了。”

“你几岁？老年痴呆了？还记不记得报个平安给我？”

忆玮愣了愣，累成这样，她早忘了，于是呵呵笑着：“这不很平安么？”

只听到对方冷哼了一声，忆玮继续说：“快过年了，你在干嘛呢？”

“你在干嘛？怎么这么吵？”

忆玮环顾四周，然后理所当然地说：“相亲呢！”

没听到对方的反应，只有一连串的忙音。忆玮耸耸肩，转身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这一桌饭局，全是黎妈妈在撑场面。忆玮火力对准了一整盘的青蟹，头都不抬。老妈的手从桌下伸过来很多次，每次都掐在自己腿上，一边压低了声音：“少吃点，你饿死鬼投胎啊？”忆玮只敢在心里反驳几句，最后还是识相的放下了筷子，自得其乐的抿玉米汁。

回到家老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就去了卧室。忆玮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开了电脑看电影。老爸送了杯牛奶过来，又问她：“晚饭吃得怎么样？”

“就那样。又是相亲啊。”她从电脑里调出一张图片，“爸，今天那人就长这样，真的，可像了。逗死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自动自觉的住口，乖乖的喊了声：“妈，你生完气了？”

想必黎妈妈是准备来说教的，可是一眼扫到那张图片，竟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呦，还真像……”又刻意板了板脸，“好了，妈妈知道了。下次找的对象样子要好看些的。”

如此这般数次，终于有一天，趁着黎妈妈外出，父女俩好好的深谈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