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袭来,女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扶着廊柱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滑去。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冒了出来,鲜红的血,透过层层包扎的布帛,大片大片浸染了她白色的衣裳。她闭着眼睛直吸气,泠儿在她身后惊叫道:“啊!主子,伤口流血了!”
身后大殿,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还不等众人反应,殿中已有一青一白两条人影同时朝大殿外的长廊急掠过去。
“容乐,你怎么样?”傅筹伸手就要扶她,但手还未碰到女子的衣裳,女子已被人捞住身子抱在怀里。
众人惊诧,被其中一名男子飞掠而过时浑身散发出来的凛然怒气震慑住,只有宁千易不感到惊讶,因为与七日前相比,宗政无忧此刻的脸色已经算是很好了。
熟悉的气息又一次笼罩了女子的鼻尖,一如七日前她受伤落湖的那一刻,她又听见了这个胸膛的主人剧烈起伏的心跳声,似愤怒又似慌乱的表情出现在一向冷漠无情的男子的面庞,这一回,她一睁眼,就清楚的看见了,不禁愕然。
“还愣着做什么,传御医。”宗政无忧冷冷一扫长廊外呆立的宫人们,沉声喝斥,声音如闷雷一般在大殿里头炸开,惊得那些宫人们身子一抖,忙不迭朝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漫夭醒神,望着抱住她的男子,突然想到什么,笑起来。以前,她和宗政无忧纠缠的时候,每逢她遇到危险或需要帮助,傅筹总像是提前算好了似的,及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现在她嫁了傅筹,那样的角色似乎又换成了宗政无忧。叫她怎能不觉得好笑呢?
傅筹以前所做的一切皆因她启云国公主的身份,那么如今的宗政无忧却又是为了什么?
殿内的少女们神色惊异,琴台上的孙雅黎表情更是僵硬到极致,龙椅之上的临天皇面沉如水,其余的人目光各异,齐齐望着曲折长廊上的三人。
漫夭被宗政无忧紧紧抱在怀里,而她的丈夫就站在他们身边,默不做声。
气氛诡谲。
大殿之内无人出声,大殿之外,月光透过乌青色的浮云,与头顶高悬的宫灯投射出来的暗黄光线糅合在一起,轻轻笼罩在他们身上,更增添了几分诡秘。
泠儿想询问伤势,张口却没敢发出声音。
漫夭终于缓过一口气,用手捂住伤口,轻轻动了动身子。
宗政无忧皱眉,不自觉含了怒气,“你这个模样,还想做什么?”
漫夭紧抿的唇半点血色也无,她看了眼傅筹,他一双温和的眼看起来仍然温和,但眼底的神色却是复杂深沉。望着傅筹向她伸过来的手,她的嘴角浮出浅淡的讥诮,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宗政无忧目光一沉,原先冰冷的眼神在怀中女子似嘲弄似悲哀的表情中渐渐开裂。她无声的选择,令他意识高于理智下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十分可笑。他自觉放开了手,眸光掠过一道浓浓的自嘲,继而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再不看女子一眼。
漫夭垂下眼眸,竟不敢朝大殿里望去。
“容乐,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身边傅筹温柔的询问,就要拿开她捂着伤口的那只手。
她淡淡摇头,不说话。
这时候,观荷殿里,孙雅黎眼珠一转,起身来到长廊上,看了眼漫夭,然后用手摸了下长廊的犄角,神色疑惑道:“也没有多利啊,怎么把公主伤得这么重呀?”她说完似乎觉得不妥,立刻调转口气道:“公主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故意的……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唉!都是雅黎不好,刚才跳舞害公主烫伤玉体,现在想邀公主共弹一曲,又害公主平白无故的受了伤……看来今天,雅黎是没有福分得公主指教了。”说完重重叹一口气,似乎无比遗憾。
漫夭忍不住冷笑,看来这女子是非要和她过不去。
此时殿内,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有人说:“是没见撞得有多重啊,怎么就连站也站不稳了呢?”
有人说:“还不是怕丢人!为了逃避跟孙小姐对琴呗!”
还有人说:“依我看,她这是苦肉计,故意吸引离王的注意,虽说傅将军也很优秀,但也比不得离王身份尊贵,再说了,离王可是咱临天国第一美男子,又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哪能甘心看着离王当着她的面选别人做王妃啊!”
“真是!嫁了人也不安分,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跟我们抢男人,真不害臊!”
“启云国的女子都不用背女德的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她从小是在冷宫里长大的,是启云帝登基以后才把她接了出来。”
“怪不得呢!原来是冷宫里长大的公主啊!平日看起来高贵得不得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
含讥带诮,嘲弄鄙夷,那些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然而,就连长廊上的漫夭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她本不想听,奈何耳力太好,又或许那些人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