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后,纪念心情平复了许多,于是决定与林喜儿两人散步去南湾河。
林喜儿是购物达人,路过商业街的夜市时,买了一堆小东西,大多是手链、胸针、戒指之类的。事实上,她早已不戴这些便宜东西了,可走到了这儿,就忍不住想要逛一逛。
“哎,这个好看吗?”
“嗯。”
“这个呢?”
“嗯。”
“你能不能用心点啊?什么都说嗯,真的看了吗?”
“在我看来都一样啊,小女孩儿的东西,我哪懂得欣赏?”
首饰摊上,有一对小情侣在拌嘴,女生拿着一条项链在自己颈间比画,边比画边问男友,男生双手插在口袋,侧身站着,眉眼间有一点点不耐烦。
林喜儿怔怔地看着她们,突然间,深埋在她心底的一扇门像被人打开了,门内走出一个眉眼寡淡的少年来。少年时期的乐言,从她心底走出来,站在了她眼前。
人声鼎沸的夜市里,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巨大的悲伤袭来,令人全无防备。
原本正唧唧喳喳吵架的情侣,也停下了拌嘴,疑惑地看着她。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怪异,林喜儿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离开。
纪念在不远处卖花的摊子上挑选花和绿植,她买了一束马蹄莲、一束桔梗,还有一把情人草,没有包扎,直接抱在怀里。这一刻,她感到一丝快乐。
生活里一些微小的快乐和幸福,很多时候都来自于一些并不珍贵的小物件,它们能给予当下最真切的满足感。
纪念抱着花,挤进人群去找林喜儿,刚走几步,就看见她迎面朝自己走来。林喜儿也看见了她,隔着人群,瞬间红了眼眶,像受了委屈的小孩,这委屈原本也咽下去了,但见了亲人,就没由来地又变软弱了。
离开夜市,过一个红绿灯后,是一段很安静的上坡路,路两旁都是灌木,这条路没有路灯,人烟稀少,十分安静,这样的安静在城市中是很难得的。
她们手挽着手,如散步般慢悠悠地走着,林喜儿一反常态的沉默,纪念忽然吹了声口哨,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吓我一跳。”林喜儿对她翻了个白眼。
“不记得了吗?”纪念笑着问,“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初三时,林喜儿交了第二个男朋友,原因竟是他能用嘴巴当哨子,吹出好听的音乐,她想要他教她,于是,答应做人家女朋友。技能学会后就果断分手。
“你呀,从小就是个奇葩。”纪念说。
林喜儿不服,反驳道:“什么奇葩,我这叫特立独行。”
纪念看着她,笑着说:“是,特立独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特立独行,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快乐了。”
林喜儿红了眼睛,为了掩饰,她故意低下头,装作看路。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下了坡,南湾河就在眼前。
“念念,我想他。”许久后,林喜儿哽咽着开口。这个他,指的是乐言。
纪念没有说话,她挽着林喜儿走到湖边,然后席地坐下,将花放在一旁的地上。
她们正对着湖,风从对岸吹来,凉爽宜人。
“这么多年,即使你交了这么多男友,可心里喜欢的仍是他,对吗?”纪念问。
林喜儿双手撑地,头向后仰,看着漫天星光,她悠悠地说:“他之后,我交的所有男友,他们身上总有与他相似的地方。即便在最快乐的时候,只要我一想起他,心就像被扎了一下,然后,就怎么也快乐不起来了。”
纪念不说话,静静望着被星光照亮的湖面。
为情所困,大家都一样,谁都不能开解谁。
“念念,你说什么是爱?”林喜儿看着纪念,笑容怅然,“他让我这样不快乐,我为什么还要爱他?”
爱是什么?是忍耐、恩宠、包容、照顾、关心吗?不,这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但不是爱本身,爱是最最复杂却又最单纯的情感。
苏格拉底也不能向世人解释爱是什么。
或许,我们生来就是不完整的,通过爱,去寻找另一部分未知的自己。探究爱,像探究自己,曲折幽深,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