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纪念望着他,这个人明明说了这么冷血的话,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平静的表象里藏着深沉与无力。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默默地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道:“走,我带你出去。”
她知道了他是谁,知道他与她同一个城市,她一定会想办法知道,他究竟是不是Able。
然而,谈宗熠像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似的,出了门,他站在车前,转头看向纪念,平静道:“纪小姐,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最好认清这一点,我不希望你为此打扰到我的生活。”
日光下,他的脸模糊不清,只剩一双乌黑明净的眸子,其中,映着她的身影。
他说完,漠然地转身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路两旁的香樟树开得很好,枝头密密匝匝地开着花,空气里暗香浮动。谈宗熠一路开下去,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停住,透过后视镜,他看见纪念仍站在原地,风将她的短发吹起,乱糟糟的,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整理,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神色悲戚。
三、二、一,绿灯亮,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快如飞箭。
纪念连续失眠几天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必须得采取措施。
Able去世后的一段时间,她几乎没法入睡,医生不得已给她开了药,靠着药物她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但时间长了,她开始对药产生免疫,即便后来加大了量,也已没用。所以,现在只能靠运动这种笨方法。
纪念沿着西宁路跑,西宁路是A市最老的道路,背靠着山,这一片大多都是四合院。低矮的墙头内,是几间瓦房,院内种着各类果树,树龄已有多年,枝叶繁盛延伸至人行道。因为地理位置好,许多开发商都看中这里,想要将这拆迁建造成别墅区,但因居民都是在这住了半辈子的老人,对这里有感情,不同意搬迁。从西宁路下去,穿过几条街,就是繁闹的市中心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到家,纪念站在公寓门口,双腿发软,她开了门,一头扑进沙发里,觉得舒服得像上了天堂。
她休息了一会儿,强撑着起来去洗澡,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后来连自己怎么走回床上的都想不起了。可见,身体也是有意识的,累极了,就会屈从本能,什么也顾不得想。
纪念早上六点钟准时醒,然后靠在床头读纪伯伦的诗。
“记忆是相聚的一种形式。”
“遗忘是自由的一种方式。”
纪念合上书本,闭起眼睛。
Able,如果没有你,这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囚笼,我靠着对过往的回忆撑着走下去。所以,你才是我的自由,哪怕痛苦至死,我也不要遗忘。
纪念洗漱后,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早,她决定先去楼下散会儿步。
她打开门,“砰”的一声,一个人突然从门外仰面倒了下来,她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去。
随即,那人叫了声“哎哟”,然后,揉着后脑勺背对着纪念坐起来,好熟悉的背影,纪念睁大眼睛,惊叫道:“喜儿!”
“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啊。”林喜儿转过身,朝她翻了个白眼,“去帮我把行李拿进来,哎哟,肩膀酸死了。”
纪念走出去,看见靠墙放着的银白色行李箱,她伸手将它拉进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喜儿脱了外套,把长发束起,她边弄头发边说:“我深夜的航班,估摸着你睡着了,也就懒得吵你。”
她是知道纪念的睡眠状态的,极难入睡,睡着后一旦被惊醒,就几乎不能再睡了。好友多年,纪念自然也懂得她的心意,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径直去厨房煮咖啡、煎蛋、烤面包,她在门外饿了一夜,早饭不能马虎。
纪念做完早饭,把东西端上来时,林喜儿已经洗漱完毕,精神奕奕地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房间就充斥着一股咖啡的醇香,不等纪念喊,林喜儿就跳起来跑到餐桌旁,绿色的瓷盘里,盛着色香味俱全的煎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妞,嫁给我吧!”林喜儿朝她竖大拇指。
纪念故作一本正经:“好呀,不过你得先去趟泰国。”
林喜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