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妮儿听我这么问,又一下子叹了气,说:“还不是我那口子!我大哥偏就听他的话,非要多闹这么一茬子,不嫌事多。”
我心里一动,揶揄地问王二妮儿,说看不出来她倒是跟了个有本事的,能算风水、望山定气的可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王二妮儿听了我的话,却根本不领情,脸色还带着嫌弃,道,什么有本事!不也就是个邋遢汉子。说完,还一脸过来人的苦楚样子劝我,说周冲是个好小伙子,白白净净又是个汉族人。像她这样跟了个西边少民汉子的,只有被浓厚体味熏死的份儿。
王二妮儿说到这,又翻了个白眼,说不知道是不是牛羊肉吃多了,少民身上的膻味重的她这个床边人是真心受不了。这回也还好是她男人有事不能过来,她也能给鼻子解放几天。
我面上神色不动,内心却炸开了锅。
要是王器听见王二妮儿这么一箩筐地都跟我抖搂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骂一句猪一样的队友?
王二妮儿说过她男人是王器的一个朋友,王器这回给祖坟迁坟又是听了一个朋友的指点,王器之前说故事的时候也提到过一嘴那边有名的通灵人波多密。
乍一看这些东西连不到一块儿去,可我脑海中精光一闪——要是这三个人实际上是同一个人呢?
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王二妮儿的男人正是波多密,波多密让王器回家迁坟,他俩又因为什么事儿谈崩,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头吵了起来。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突然在我脑海中豁然开朗起来!
王器会不会是根本就不知道,我会了解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事呢?
毕竟,碰到大鬼、认识一个道士朋友,是平常人一辈子都没法经历的事情!所以,是不是可以认为,在王器他们这些设计我的人心中,我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体质命格,发现自己身负海量精纯的阴气和鬼气呢?
一时间,我心里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如果不是王器算计我,我甚至根本都不可能活过三岁,更不可能长到二十岁,还遇见了葛凌……
可无论如何,害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想到那些诡异恐怖的梦,和棺材里的那具童尸,我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李先生也说过,那具童尸本来应该是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孩子代替我去死,在大槐树下被埋了那么多年,腐烂到血肉都已经消失。
王二妮儿又拍了我一下:“发什么呆,等会那些爷们儿要去磕头,咱们女人家在屋里头坐着就行了。我怕你无聊,才叫你过来说话。我哥也是,这一帮子大老爷们的事儿,叫你过来干嘛。”
我扯着腮帮子讪讪笑了两声,王二妮儿又起身端了两杯水过来,递给我一杯。我想起来走之前周冲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我碰王家的水、灵位和吃食,一个激灵,就摆摆手说我不渴,没有接那杯子。
王二妮儿一手拿着一个杯子,看我没去接,脸色立马有点沉,说:“咋啦,你这是大学生在外头好东西见多了,家里这渣子水都不愿意喝了?
她说话夹枪带棒的,一会儿跟我姐妹相称,一会儿又拉了脸,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只能勉强笑笑,将杯子接了过来端在手中,权当捂手了。
我上了这么多年学,统共关系好的朋友也没几个。小璃是个好相处的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没法跟在外头混久了沾了一身痞气的王二妮儿比。我一边头疼一边想着是不是下回绕着王二妮儿走。
这时,王器又推门进来了,他一看见我,就笑着说:“我就猜小怜妹子在你这儿,走吧小怜妹子,跟大哥一起去外头给山神娘娘磕头去。”
我还没说话,王二妮儿先不愿意了,她一甩杯子:“大哥,磕头的事儿不都是老爷们儿干的吗,小怜去什么啊。”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老老实实在屋里头坐着,别给我惹事。”王器瞪了王二妮儿一眼,王二妮儿一缩脖子。王器又转过脸来笑嘻嘻地对我说,本来祭拜山神确实都是爷们儿的活计,但我家就我一个闺女,不去的话恐怕山神娘娘会降下罪来。所以我也得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就是在院子外头磕两个头,地上也干净,主要是走个过场。
他说的这么直白又这么恳切,我就是想拒绝也找不到话来,只能应了一声,就把杯子放下,看了眼愤愤不平的王二妮儿一眼,就起身准备跟王器一起出门。
出了门,果然一院子里头都是老少爷们,有跟我家一样,忙不过来只来了一个小子的,还有一家几口爷们都到了的。院子中央摆了些烧着的火烛跟两个灵牌,上头写着是山神娘娘跟本地的土地爷的灵位。
他们看见我跟在王器后头,倒也没说什么话。山里人本来就淳朴,我家又就我一个女娃子,我来代替父母给山神娘娘磕头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灵牌……
看我的脚步有些迟疑,王器问我:“咋地了,是不是害羞啊?”
旁边的男人们都笑起来。
我记着周冲的叮嘱,假装咳嗽了两声,捂着鼻子,使劲咬了下舌头,逼出两滴眼泪,苦着脸说我闻不了香烛火熏火燎的烟雾味道,一闻就咳嗽流眼泪,再往前去怕是不好。我就在院子根下远远地磕两个头,也算是尽了心意。
看我的样子确实狼狈,眼泪也不想是装出来的,王器倒也没再坚持,笑了我两句读书读娇贵了,就自己往前走了。
我连忙找了个离牌位远远的墙角儿捂着鼻子猫着。
还真被周冲说中了,刚来没多久就碰上了水跟牌位,怕是过不了多久,王二妮儿就要叫我去吃小零嘴儿了吧。
不过这三样东西哪里邪门了,我问周冲的时候他也没说。
我只能自己斟酌着,能躲多远是多远,尽量别给自己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