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荣耀回到宅子,发现客厅空空荡荡,以往姜婶买菜,崔阿姨端茶倒水,佣人打扫屋子,今儿一个都没见着,都像是凭空蒸发一般。
他看了一眼二楼,管家正拿着记账薄从书房出来,薛荣耀问他小姐姑爷走了吗,管家说还没,小姐不曾起床,姑爷到外面遛鹰,大约也快回来了。
严汝筠养着两只黑鹰,其中一只是欧洲鹰,养在丽滨庄园的阳台上,那只鹰并不算极致的凶猛,可颜色格外漂亮,是所有鹰的品种里最聪明冷静叫声最壮观的一种。
另外一只养在薛宅,叫食猿雕,通体黑色毛发,体积非常庞大,足有八九十厘米长,能吞下一只猿猴。
这只是当初他送给秦彪的,秦彪喜欢猛兽,越是凶猛食肉的鸟兽他越是爱不释手,严汝筠也是如此,一个男人的喜好足能看出他隐藏了什么,血腥暴戾,残忍辛辣,爱玩儿鹰的人大多逃不出这两种。
我还记得在庄园看他亲手喂欧洲鹰的样子,那只鹰长着又长又锋利的鹰隼,尖尖的如同一根针,啄食十分野蛮。
每当进食严汝筠都会将它从笼子内放出,在鹰尾处系上一条两米长的铁链,链子一头被烙铁烫过,插入鹰的骨头里,它会因为巨痛而不敢过分挣脱,主人可以将它牢牢控制住,以防它反击或者逃窜。
欧洲鹰喜欢吃活鸡活鸭,甚至院子里飞奔的猫狗蛇,他都会格外精准从半空俯冲而下吞嗜入口,一块块鲜血淋漓的生肉,眨眼撕得粉碎,吃得一干二净,严汝筠就那般淡定看着,一地飞溅的血液和脑浆,丝毫不觉得恐怖,那大约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狰狞的场面,更胜过人与人之间的算计厮杀。
都说人恐怖,藏着千面万面,稍不留意就会被坑害欺诈,可人哪有动物可怕,人是可以算计控制的,一个没有权势的普通百姓根本不足为惧,头脑和城府都非常有限,而有权势的人存在极其脆弱的软肋,穷不怕贱命一条,富敌国胆战心惊,所以人类没有什么不能掌控,多高尚的权贵,多卑微的贫民,算计起来都易如反掌,唯有动物,它们的喜怒哀乐是人所不了解的,不了解的事物潜在的危险更巨大。
谁也不知道它某一时刻在想什么,是要对方死,还是要对方活。
薛荣耀在沙发上坐下,叮嘱司机把汤药送去厨房,挑个细心的佣人专门为我熬制,熬药时管家全程盯紧,不允许任何人经手靠近,倘若出了丝毫差池,所有人都要受到百倍的惩罚。
司机和管家答应了声拿着药离开,我让他们等一下,“抱一只怀孕的母猫,头三天等药出锅用勺子先喂它尝一口,三天已过喝了无事再端来给我,可得看好了是哪只猫,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也比比皆是,猫有些长得差不多瞅不冷分辨不出来,别给意图不轨的人钻空子的机会。将猫关在笼子里锁上,钥匙放在你们老爷手里,隔着笼子喂就成,时间长了猫还没事,我才能安心入口。”
管家没想到我这样周全,竟然想到用怀孕的母猫试毒,他脸色僵了片刻笑着说任小姐放心,老爷说了,您出丝毫差池我们这些下人都跑不了,一个个都要给您赔罪。
“怎样赔罪?”
我扫了一眼佣人的房间,其中一扇门紧闭,“我滑胎了你们跟着一起去死吗?跪在祠堂跪上几天几夜,挨一顿毒打不吃不喝,等过了这阵子还不照样生活,可我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我总不能无视杀人偿命,将这宅子里所有人都杀光。所以所谓的赔罪啊根本威慑不了谁。就好像法律,刑罚的代价太轻,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不知悔改的犯罪,如果逮着一个就灭了他九族,轮了他妻女,还将裸体游街示众,让众人鞭笞取乐,我看谁还敢犯。”
管家被我阴狠歹毒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咽了口唾沫说任小姐怀着孩子,还是不要说这些血腥的。
他将汤药拿去厨房搁置好,让司机开车送他去宠物市场淘换一只怀了幼崽儿的母猫,他们拉门出去严汝筠提着鸟笼正回来伸手推门,两方撞了个碰面,管家喊了声姑爷,严汝筠没理会,他看到站在客厅的我,似乎回忆起昨晚在天台上我被崔阿姨逼得上不来下不去还要忍受他肆意抚摸的场景,心里觉得好笑,竟真的发出了笑声,这一笑令我火冒三丈,我背对沙发比划口型让他闭嘴,他仍旧不停歇,我咬着嘴唇鼓起腮帮子恶狠狠瞪他,他见我这副吃了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更忍不住,整张脸孔笑出一片潮红。
鹰在这时非常犀利嘶鸣了两声,我被惊了一下,它正拼尽全力要从笼内挣脱,喙衔住了一条铁杆,咬得咯吱作响,十分惊悚骇人。
鹰的唇角沾着一丝血和棕色羽毛,它伸出粉色的舌头无比贪婪舔舐着,薛荣耀听到它鸣叫问是不是饿了,喂食过吗。
严汝筠随手将铁笼挂在玄关外的屋檐上,清透修长的黑色羽毛在阳光普照下闪烁出精光,威风凛凛,又神圣不可侵犯。
“刚吃过一只藏獒,吞了一些毛,可能胃口不舒服,稍后消化了就好。”
薛荣耀笑出来,“这畜生,吃了谁家的藏獒。”
“这边住户我不熟悉,已经赔偿过。”
他说完话举起手臂,扶住笼底的金盘晃了晃,食猿雕在里面非常烦躁飞跳着,将屋檐勾住的木梁也随之撼动,严汝筠收回手不再逗弄,他看到薛荣耀从茶几底下摸出棋盘在摆弄,似乎很心痒要拉他杀两局,他边脱掉西装边走过来,“那天下出一盘死棋,岳父和我都无解,后来我琢磨了下,想到破局的路数,岳父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