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帕子,手背的线条绷得紧紧。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是谁推的,但岚姐儿落水后,三皇子妃就在那附近,”楚氏眸色幽深,声音微冷,沉声道,“这件事必是谢向菱所为!”
李嬷嬷的脸色难看极了,咬牙又道:“夫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报官呢?”
李嬷嬷是楚氏的陪嫁丫鬟,贴身服侍多年,后来又嫁给了章家的管事,是楚氏的心腹。
她是看着章岚长大的,自是心疼章岚,一听是谢向菱推了章岚,气得不轻,巴不得谢向菱吃点苦头。
楚氏淡声道:“如果报官,或者找人指认是三皇子妃所为,会怎么样?”
“……”李嬷嬷不解地看着楚氏。
楚氏抚了抚衣袖,那半垂的眼睫在下眼睑留下淡淡的阴影,温婉之中透出一抹冷峻,徐徐道:“那样,三皇子不就名正言顺地可以休妻了?”
楚氏和楚老太爷夫妇为了这件事商议过,谢向菱推人下湖不假,但没出人命,按照大盛律法,顶多判个徒五年,反而便宜了三皇子,等于平白给三皇子送了休妻的借口。
对于谢向菱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实质的损失,谢向菱自谢家倒下后,就有几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说是见人就咬的疯狗也不为过。
所以,他们不如装作不知道。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对夫妻俩,一个一心休妻,一个破罐子破摔,两人狗咬狗,闹得两败俱伤,她才能解恨!
“夫人说的是。”李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可饶是如此,还是觉得如鲠在喉,就像是猜到了狗屎一般,让人觉得憋屈得很。
李嬷嬷没有再说什么,她尚且觉得不甘,更别说楚氏了。楚氏也是权衡利害,不想轻轻放过三皇子夫妇,才咬牙做出这个决定。
李嬷嬷心里暗暗叹气。
楚氏慢慢地饮了口茶水,有些心不在焉。比起三皇子夫妇,其实她现在更愁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现在封炎的身世早就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封炎为大盛拿下了怀州,一时风头无人能及,现在他凯旋而归,他们这些皇子怕是会更加尴尬吧。
她知道她的双亲都是向着封炎的,所以,若大皇子有意皇位,将来封炎和大皇子必然会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死不休,那么,这门婚事肯定是不妥的。
可是昨日的事终究对女儿的名声有碍,女儿将来的婚事肯定会变得艰难。
若是女儿年龄还小也就罢了,再过几年,事情也就淡了,可是女儿都已经及笄了,她的年龄也拖不起了。
楚氏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次叹了口气。
不止是楚氏,朝堂百官以及京中各府也都为了封炎回京的事,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也同时拭目以待,想看看封炎的下一步动作,也想看看岑隐对封炎的归来会做出什么应对。
然而,正当不少人迟疑着要不要去安平长公主府拜访封炎时,却又发现才刚回京的封炎居然又离京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于是,众人又开始暗暗地猜测封炎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有人猜测,封炎昨日返京是想投石问路,试探岑隐。
有人猜测,封炎是打算先跟岑隐谈好条件。
有人猜测,封炎又突然离京是不是和岑隐谈判失败,那么封炎的下一步会不会直接逼宫。
也有人由逼宫联想到封炎可能不是独自回来的,说不定他把南境军也带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京中因为这些猜测暗潮汹涌,京城上方仿佛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云般,让人感觉到暴风雨欲来的紧绷。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万一南境军对上了禁军三大营,无论哪方胜出,都必然会有所损伤,他们这些人即便不想掺和到这场权力之争中,恐怕也会遭池鱼之殃。
只是想想,不少朝臣勋贵就觉得寝食难安,思来想去,只能去内阁打听消息,然而,内阁一直装聋作哑,反倒显得高深莫测。
在这种前途茫茫的气氛下,众人更不安了,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一睁眼得到的下一个消息就是封炎率南境军打到了京城外。
有人觉得惊恐,相反地,也有人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跃跃欲试。
于是,在五月初四每旬一次的太和殿朝议中,江德深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在满朝文武百官灼灼的目光中,他义正言辞地当众弹劾了封炎,又细数了封炎的几宗罪状:
“其一,封炎奉命率军去南境,却自作主张擅自出兵南怀,就结果而言,他打下了怀州,有功,却也有侥幸的成分。若然运气不佳,没能拿下南怀,岂不是用我大盛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涉险!故封炎虽然有功,但应该罚,免得人人仿效,无视朝廷法纪!”
“其二,封炎乃带兵将领,却擅自回京,又擅自离京,无视军纪礼法!”
“其三,三日前在宣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封炎于众目睽睽下,以火铳伤了三皇子殿下,出手歹毒,嚣张跋扈,分明就是排除异己!此等歪风不可助长!”
“其四,封炎持有火器,这火器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