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并群臣拜见天子。”
崇德天子道:“宰执们辛苦,诸卿皆辛苦,赐坐。”
众多内侍早就有准备,
十余人端着椅子放置在金台下首左右两侧,诸臣谢过之后,分别坦然落座。
韩钟落座时,与枢使张广恩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在嘴角显露轻微的笑容。
天子的容颜果然不出所料,一副完全没有睡觉的疲惫之态。
“永平,关门,有何新消息?”
天子是明知故问了,永平至京师不到四百里,关门四百余里,每天都会有急使从蓟州,永平,关门处禀报最新军情,两府和内廷都各有一份,大军调度,民夫,后勤,用度开销,诸臣皆是心知肚明。
韩钟欠一欠身,答道:“昨日仍然是哨骑战,不过东胡骑兵规模越来越大,岳峙的奏章里说,东胡骑兵多聚集在大小凌河一带,将方将士,多判断其主力若在旧锦州至大凌河一带聚集,若如此,当是主力会战之所了。”
在座的诸人皆是重臣,对整个北伐战事的细节相当清楚。
从西北,河东,还有中原,山东,甚至江陵,还有京师到蓟州调动的禁军有一百五十多个军,由近三十位厢都指挥统带,军队的军旗从关门到云州,一路飘摇向东。
现在禁军主力已经基本上抵关门内外,在蓟州,永平,关门等处分别设置大型仓库,设多路转运使负责转运粮草等军需器械。
动员的大车超过万辆,小型车辆数万辆,民夫从延州到云州再到蓟州,从登州到莱州再到真定和京师,再抵关门,可谓整个北方都在为这场战事做前期的准备。
现在积储的粮食超过百万石,每天还有民夫不停的运送物资,数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物资相当惊人,已经有不少州县在抱怨运输压力太大,民夫本身消耗的物资也是天文数字,这个时候就能看的出来朝廷并没有为这场大型战场准备好……天子积储的铜钱只是铜钱,粮食,军器,铠甲,车辆,药材,棉布,这些相应的物资都没有提前准备到位,而是仓促间动员各州县的壮丁运输,到了入夏后是农忙时节,已经有不少民夫逃亡,不得不下令各地的厢军在官道各处兜捕逃亡民夫,已经有杀兵造反的流寇出现,再持续下去,这种事情定然会越来越多。
道路,桥梁,都年久失修,这是王朝从盛转衰的迹象,甚至原本运转良久的驿站,也是马匹草束严重不足,缺乏必要的人手,导致开始征调兵马时便极为不顺,耗时良久,消耗的资财也是倍增。
天子和左相还有几位重臣已经密议,兵马粮草大体就位,只能征收更多的粮草,马匹,骡,驴,还有大车,不停的向前方运送物资。
所缺钱财,当在两三千万之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各路摊派,在民间紧急加征。
天子点点头,说道:“当谕令李国瑞等,加急入关门,以防虏骑突然大至,抢先至筑城地,夺得先机。”
锦州北边多山,西边是松,塔,杏等山,还有大小凌河,地势相当险峻,如果魏军抢先在大凌河与锦州一带筑城,虏骑在山水之间极难展开主力,会战结果不问可知。
如果魏军再拖延下去,主力不敢轻出,虏骑越过大凌河与旧锦州旧地,至关门前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东边是群山密林,西边是渤海,就会战态势来说,其实也适合魏军平推,但地利便是与虏骑共用,不似推到锦州和大凌河一线那么有优势了。
天子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内心显然十分激动。
天子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韩钟,眼中的意思相当明显。
摊派之事,势难避免,这般烦难事情,天子当然是希望韩钟给担起来。
南方籍官员定然大为不满,朝中会群起而攻,韩钟对这事倒不是太在意。摊派是天子的想法
从河北,河南,河东,秦凤诸路官员的反应来看,对摊派当然也不会大力支持,但总归是表现出理解与合作的态度。
毕竟整个北方的军队和民壮都在动员!
在江陵,士大夫们还在过着纸醉金迷,追欢买笑惬意生活,北方的战事仿佛和南方毫无关系,
那些催科的官吏,换成胡人的铁骑又怎么样?
愚民不足恤!
倒是南方朝官,需要有人压制……
韩钟将目光转向天子,拱手道:“臣要向陛下贺喜,前一阵东南有群盗蜂拥而至,陛下曾语心生不安,惟恐群盗荼毒福建路地方。今晨臣在政事堂看到急递军报,海盗已被平定矣!”
韩钟带头站起身来,身边诸臣也是一并起身,各人俱道:“向陛下贺喜。”
天子勉强一笑,点头道:“确是一桩喜事,朝廷无需再为东南悬心。”
枢使张广恩道:“此前已经颇有东南籍大臣向枢府建言,再调三五个军的禁军至福建路,臣答复,有心无力,现在朝廷一个军的调度都谨慎小心,北伐大计关系国本,东南地方,实难再调拨兵马。况且海上不靖,军伍只能从陆地出发,江陵等地亦要防群盗攻击,只能从京师一带调拨,等禁军赶到福建,最少也得三个月时间,缓不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