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博士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徐子先道:“此来是想请吴博士就任我侯府宾客,有吴博士入我侯府,必定壮我侯府声色,以为绝大助力。”
吴时中闻言失笑,说道:“世子倒也是坦然,不象别的贵人那么说话,什么仰慕学识,朝夕请教一类的,坦白的有趣。”
徐子先不动声色的道:“学问之道浩瀚如海,我辈是俗人,哪得空闲去学什么真正的学问?在下有志于的是卫护地方百姓,光耀祖先,就是俗人一个。”
“若我要为官,能为官的地方多了。”吴时中面色冷淡的道:“高官不易得,七品宾客这样的官职,唾手可得。然而富贵于我若浮云,自京师事后,不愿为官,只愿在家读书著述,世子好意心领,恕在下不能从命。”
这是预想好的结果,徐子先面色诚恳的道:“侯府宾客,不过是每三年至京师献祭一次,来回较为辛苦,不过两个月时间。其余时间都不会劳烦先生,先生可照常读书著书,侯府也有不少藏书,可供先生翻阅,若有兴趣,还有少年才智之士,先生可以抽空教导,读书育才,乃读书人最爱之事,不知道先生以为如何?”
“不必了,我自有书看。”吴时中颇为冷淡的道:“吴忠,送客吧。”
吴忠便是那老仆,主人发话,便是赶过来送客。
徐子先彬彬有礼,并不纠缠,向吴时中拱手拜别。
李仪等人,穿戴齐整官袍,吴时中却是连对话的机会也没有给他们。
待毕恭毕敬的离开竹园,李仪吐了口气,说道:“吴博士似乎性气不畅,这样由来也非一日了,不知道是何故?”
徐子先微微一笑,知道吴时中的学识正在一个较为关键的点上。
此人从的是理学一脉,认为天地间万务运作皆是从理,理决定一切事物的发生和发展,事间万物皆有规律,天地高深,人之善恶,皆是由理来决定,天地间只有一个理字来运作一切,一切归于最终的理。
而人的善恶与见识的高深,是理下的阴阳二气,只有杜恶气,读书明理,格物致知,将格物做到极致,穷究天地至理,则霍然畅通,体悟到天道至理。
办法就是读书,论古今人物,晓畅古往今来学识,于宇宙万物中寻求至理,也就是至善之道。
这套学说,徐子先泛泛了解过,兴趣不大,也没有办法帮吴时中解决问题。
中国的哲学家,在逻辑学,辨证法上有较大的缺失。
或是过于耽搁沉迷于性理善恶,对人间的统治者最多就是天人感应,而于实际的政治,体制,科学,都没有成体系的论述。
以吴时中来说,徐子先感觉他应该是程颐一脉,发展到头了就是王阳明的心学一脉。
心学在明中后期到清季都是显学,然而于事有何补?
事非善恶,宇宙阴阳,没有数学和逻辑学支撑的哲学,说来说去无非是螺丝壳里做道场,格局太小了。而且,从吴时中的著述来看,他还是没有走出程颐的桎梏,未能发祥光大,只是其著述中有明显的心学的影子,还在纠结是先知后行,还是先行后知。到底是能行方能知,知是行的发展,还是能知方能行,行是知的结果,吴时中还没有定论。
这个事,徐子先暂时不打算干涉,若是心学推出来,对吴时中本人会有人间圣贤的美誉,就象王阳明那样,活着便称圣了。
而此时吴时中还算不得南安侯府的人,徐子先势力不强,吴时中名声过于响亮,对南安侯府并不是好事情。
既然不能从学问上着手,只能另辟蹊径了。
出了竹园,徐子先把老仆吴忠叫过来,问起吴府的家计情形。
“世子也看到了。”吴忠道:“家中只有我和老爷,还有四个小把戏,吃穿用度都是坐吃山空,原本还不欠债,京中带出来的官俸省着用,还有几亩薄田可以度日,老爷是免身丁役和田亩赋税的,主母一场重病,把积蓄用的光光,现在还欠着三百多贯的钱,药铺,大夫,另外成衣铺子,酒馆,饭庄,米面粮行,诸如此类,各家几十贯到十来贯不等。现在,我想替老爷赊坛好酒,也是办不到的事了。”
吴忠说了几句,又对徐子先道:“世子也不必留钱下来,还得我跑回去还钱。这半年来送钱的人不少,都是被我家老爷拒收,要么就退还。老爷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钱用着爽快,就得替人家办事。”
“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啊。”
“可不是?”吴忠摇头叹道:“我就说总得有个官做,这样几个小把戏好歹不受罪。老爷虽不同意,意思是有些活动了。若是世子能请动他,老仆我感激不尽。”
徐子先含笑道:“我倒是有办法,不过得过几天再做,给吴博士留点面子。另外,还需你的帮手,这个忙你要是帮,事情差不多就成了。”
吴忠肃然道:“只要能叫老爷出山,公子小姐们不再受罪,老仆我就算被开革出门,也是合算的很。”
“如此就好。”徐子先道:“过几天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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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耽搁了,发个大章节,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