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嗣点了点头,从那些纸张里,抽出了几张画满图案与文字的,回道,“我们查过了。”
当初这个高钱宇高师爷是黄石定下的首要目标,自然就让文德嗣和金塔山他们非常上心,他们在福州城落脚之后,立刻就按先前商量的结果作了分工,文德嗣负责情报站的总体工作,就是担任这个福州情报站的站长一职,同时也是这个表面作掩护商行“顺昌行”的大掌柜。
因为金塔山虽然不是福州的本地人,但是他的家却是百里外的樟城,因此除了口音有些差异外,其他倒和本地土著没有两样,并且他的面相没有像文德嗣那么奸滑,不会一看上去就会让人提高警惕,他长得是一脸的憨厚老实,并不惹人注意,所以他就被安排了负责情报工作,主要负责收集福州城里的一些市井消息和民情舆论,还有现场的情报侦察。
而政治类、商业类的重点却是由情报站的编外情报员苏民有负责,虽然他想以刚刚崛起的“四海行”东家的商人身份,去结交府衙里的几位大老爷,当前看还有些难度,但是成功地在除了高钱宇之外的其他几个师爷身上使了大钱之后,也还是有了些效果,不仅他的声名已经通过他们传入了大老爷的耳中,就是这一次与米凌的争斗中也借力不少。
同时他也借着这几批从“泰西”来的洋货勾连上了本地的其他士绅富商,把这些精美无价的商品“半买半赠”,建立起了一个有初步合作意向的合作网络,自然本地的一些商业和官场情报也源源不断的被他归纳收集起来,汇总成每周一报方式,通过“希望号”给送到了黄石的手上。
不过从上两周开始,这种原始的密码信件方式,就被叫停了,因为黄首长从岛上派来了其他三个专职的情报人员,他就只要每天把收集汇总的重要情报誊写出来,交给兼任交通员的金塔山就行了,由他带回情报站通过电报发送出去。
电报自然他也是见过了,虽说他前面就知道首长有很多神奇的上界法器,他之前有见过叫“霸天神虎”的挖掘机、“八臂飞天”的飞行器,见过恍如白昼的煤油灯,也用过十里传音的对讲机。但是看到那个叫何慊的小伙子,在那几台叫无线电发报机的法器上操作了一些按钮之后,就听到有一个盒子里传来了响亮的声音,“CQ、CQ、CQ,ZB呼叫、ZB呼叫、ZB呼叫,听到请回答。”
这一下子,顿时让苏民有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原先坐在椅子上从容不迫的风度消失不见了,身子“霍”的坐直了,直瞪瞪地看着正在回复的何慊,“ZB、ZB、ZB,我是FZ、我是FZ、我是FZ,你的信号五勾、信号五勾,听到请回答……”
等何慊把那份苏民有数百字的情报汇总,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的输入完,并且发送出去之后,苏民有这才回过神来,低声的喃喃道,“真是神乎奇迹啊。”
又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东洛岛的回信,显示在了笔记本的屏幕上,这是黄石让王辉开发的一套类似QQ的显示界面,它通过USB端口读取由良壕开发的那一台“信号转换仪”中的数据信号,然后再把它转码成了可显示的文字显示方式,当然在东洛岛的那一边也是如此。
因此,作为一个发报员,何慊并不需要像几十年前的前辈那样,要死记硬背那个“莫尔斯码”,也不用像他们一样,用右手食指重重的敲击那个电报重键,只需要调谐好刻度盘,把频率调节到位,能接收到最强的信号,能明白开关、操作各种设备,并且打字够快就行了。
这也是何慊之所以能成为报务员的原因,其他两个人之前都是大老粗,虽然补习了几个月的文化课,字认了不少,但是距离这种能熟练操作这项工作的要求还有些远,并且何慊之前就有了些底子,再加为人年青肯学,这学习一日千里,不仅熟练地掌握了繁简字体的对照表,同时五笔和拼音两种输入法都已经全部掌握。
随着打印机的轻微电流声,很快的从打印机里就弹出来一张纸,原来这是东洛岛的回电,何慊一看是给苏民有的指令,于是就把它打印出来,然后递给了苏民有。
苏民有看着雪白的打印纸上,不到绿豆大小的黑色字体,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只好掏出了以前黄石给他配的那部老花镜。
指令上说的事情也不多,只有三条。
首先就是让苏民有尽快结交省内更加上层的官员,虽然以他的人脉做不到像东林党与大商人那样勾结到利益不分彼此的程度,但是至少也要做到能借着他们虎皮进行狐假虎威的地步,而且他的“四海行”以后的经营路线是以高档奢侈品为主,也只有这些中上层的官员才能提供政治上的保护。
其次就是要大量结交本地的士绅豪商,特别是那些身有功名的士绅,他们在政治上的能量要大得多,因此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士子,通过资助、扶持、让利,甚至是联营,把他们和四海行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争取能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代言人。
第三就是要把官员们身边的那些师爷、长随、管事、清客,还有各个衙门的书班、文武巡捕、吏目之类的人物笼络好,他们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是活动能量很大,对官吏和各个衙门的动态了如指掌,要搞官场的情报,或者是打击一些商场对手完全可以通过他们。
……
具体侦察的工作是由金塔山和何慊共同承担的,他们虽然只是学习了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却不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在这次之前就到过福州、莆田、泉州等地试练多次。
每次也都装扮成各色人物,或是商户、农夫,甚至有时是军汉,按黄石的说法就是已经像作家那样深入了生活,具体的感受,对要观察的人物是设身处地的体察入微,再揣摩推测他们的行为举止,作到心领神会,因此都装扮的惟妙惟肖,让人丝毫不起怀疑。
这一次金塔山就化装成了一个卖酒的小贩,一路从城外的五里铺叫卖到了三坊七巷,这是为了不让人怀疑,然后才绕了一圈卖到了塔头街,塔头街其实就离永安街也不远,中间只隔了两条街,要是走路的话,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然后金塔山就推着车子出现在了塔头街高钱宇府第的侧门,用手拉着门上的铁环敲了敲,过一会儿就听到门后插栓抽开的声音,接着一个老头出现在了门口,他见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汉子,身后停着一辆车,上面放了几个大坛子,坛子的圆肚上贴着一个红纸黑字的“酒”。
只是这个汉子,他并不认识,也不是以往来家中送酒的酒坊伙计,正待深下脸喝斥。
不过那个汉子却抢先一步,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先给他拱着手又鞠了一躬,这才直起身来,笑道,“老管家,小的是城外五里铺酒坊的……”
金塔山他们事前已经从苏民有那边得到了高钱宇的初步情报,这是通过高师爷的老对头,刑名师爷林铭凡那边得来的。这个高师爷为人精明,虽然经手钱谷事务是搂足了不少钱,但是却从来钱不露白,依旧居住在塔头街一进的院子中,衣着简仆,办事得力,因此知府老爷对他也是甚为敬重,经常的高先生长高先生短的。
不过高钱宇也不是没有缺点,至少听林师爷的说法就是,他那个人嗜酒如命,无酒不欢,每缝他人宴客必是酒醉而归,而他的老仆人也经常上酒铺估酒或是让人送酒上门。
“老管家,您看我这一路走来,这酒也只有剩下这最后一坛了,其他的几坛酒都被前面的住户给估了个一空。”说完金塔山拱了拱手,又接着说道,“要不,您也尝一尝,我们酒坊的这米烧可好?”
老管家暗暗在手心里颠了颠刚才金塔山塞过来的几角碎银,甚是满意,他以前去帮老爷到街上酒铺买酒可没有这等好处,于是就笑道,“莫说我不曾给你机会,要是你的酒好,我自然会买的。”
“多谢老管家。”金塔山拱手谢过之后,请老管家走到车前,掀开一个酒坛子,“老管家,这是我之前卖剩的残酒,我先给您盛上一杯尝尝。”
酒坛才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就迎面扑来,老管家不禁深深地吸了几口,他虽然不像主人那么好酒,但是闻过、尝过的好酒却并不少,但是却从来没有一家的酒水是这么的勾人,转眼间他的酒虫子也被勾了起来。
他再接过金塔山递过的一小杯酒,用嘴抿了一点,酒刚到嘴了,还没有进嗓子眼就觉得香醇无比,不由地闭上眼睛,嘴唇“吧叽”了几下,才睁开眼睛缓缓地的说道,“还真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