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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传首(第2页)

毕竟张信虽然作战也很勇猛,但如果光论作战能力,他能不能封个伯爵都是存疑的事情。

而且张信也听到风声——朝廷内部已经有不少人认定,整个大明旧有盐务系统的势力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会影响到整个系统的重塑,因为谁都能够预料到,朝中大佬绝不容忍这一系的人继续兴风作浪,盐税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非同小可。

但即便如此,张信依旧平安无恙,至少表面上如此。

或许张信觉得自己的功劳实在是太特娘的大了,大到根本不需要在乎这种事情,朱棣也不可能惩罚他,所以这位日进斗金的漕运总督,压根就没理睬总裁变法事务衙门的行文,他下面的田庄管家也有样学样,大门一闭,根本不让进去查。

朱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裹住的文书袋子,从里面取出文书递给姜星火,上面都是张信非法占田的证据。

“晓得了。”

姜星火把文书收好,又提笔写了张便签:“勋戚庄田,有司照例每亩征银三分,解部验给。如有纵容家人下乡占种民地,及私自征收,多勒租银者,听屯田御史参究。”

这是他根据实际的清田工作做的记录,这些记录以后经过增删,会以补充法的形式正式成为大明律的一部分。

“要现在动手吗?”

姜星火摇了摇头,只说:“先不急,郑伯克段于鄢的道理你应该明白,且容他骄纵片刻又如何?先把嘉定县的事情弄完。”

朱勇忍不住问道:“嘉定这边情况如何?”

姜星火放下笔,长身而起,只道:“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

朱勇悚然一惊。

“劳烦你去击鼓,把嘉定县的胥吏差役一并唤过来。”

三通鼓过后,县衙里的胥吏差役一并到齐,这些人刚刚经历了下乡清田,平日里养尊处优,这次只是在方圆百里的乡下,冒着雨清田,就各个累的腰酸背痛,现在不少人连站直都费劲,更遑论什么精气神了。

“国师大人,各曹小吏和三班衙役都已经到齐了。”

这时候坐在左边下首的一位老者开口说话了:“国师大人,胥吏差役来齐,可是有何吩咐?”

这老者叫做陈福,乃是嘉定县丞,在嘉定干了二十多年,而县令则是个被架空的进士,加上风寒病倒了,这次倒算是躲过一劫,前后几日全是陈县丞运筹上下,算是这里的头面人物。

“今天,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国朝法度。”

姜星火看了陈福一眼,然后道。

听到姜星火这句话,不少人脸色微变,有些人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姜星火说了这一番话,却没有立即宣布什么,而是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陈福脸上,道:“陈县丞,这件事情就交给伱了,你先把这文书细细讲述一遍。”

陈福心头一颤,接过文书,嗓音干涩地念了起来。

“清田之法,即使掌印官步步追随,左手握笔,右手执算,尚不能清十亩之地,全赖胥吏差役丈量,然姑且以平原之地言之:弹绳之紧松、区角之斜正、地势之高卑、宅园之阻碍,均有猫腻。”

“持尺者增而握笔者减,执算者、报数者之含糊,实难预料,况有丘陵之崎岖,段落之细碎,形体之参差,种种奸猾顽劣,不一而足。”

“嘉定县以旧俗相沿,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以三尺五寸为一步,而大有人等于清丈时改三尺二寸为一步,于是,一亩之田便一变为一亩又一分多,水涯草堑,尽出虚弓;古家荒滕,悉从实税如此种种,使清田沦为儿戏,上下舞弊,罪责难罄。”

随着陈福将这些日子清田的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胥吏差役的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不仅如此,他们的神色还带着一丝畏惧和慌张,显然对于小把戏被公之于众,十分畏惧。

实际上,哪怕是姜星火带着会计和文书小吏,下面各乡还有税卒卫的配合,但别说是一个府那么大,就算是一个方圆数百里或百里的县,真正主力的下乡清丈工作,还是要依靠胥吏和差役来做,这种事情士兵或京中小吏是没法弄的,田间地头复杂的事情太多了,不仅有田产的纠纷,而且还有各种复杂的地形,如果不熟悉当地情况,根本没法清田。

但是这就会导致,明明带着会计、文书、军队、税卒,整个清田工作,表面上公正无比,也确实有不少人被罚钞或者治罪,但这些被惩罚的人,说白了都是平时手脚不够干净的人,只是被拿出来当满足姜星火胃口的“祭品”。

这些人指望着姜星火有了这些收获,就能感到满意,觉得不让姜星火空手而归,就算是交差了。

实际上,这项工作在暗中仍受地方士绅的操纵,他们与胥吏和差役朋比为奸,通过刚才姜星火说的那些诸如“缩弓”等猫腻手段大肆欺隐,这些手段非常隐蔽且小心。

可清田这种沿丘履亩的工作,本来就是一桩极为具体繁琐的工作,其中又必须经过许多环节,使用若干人员,即使县官奉公无私,而且亲临现场以督导,也不可能将胥吏差役的这些手段都洞察出来,更何况,大部分县官,要么如嘉定知县这般摆烂,要么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松江府里的华亭县、上海县,这种变法派能够基本掌控的地方还好,一旦到了掌控力度没那么大的地方,这里面的东西可就大有说头了。

而如果想要这些熟知当地情况的胥吏和差役认真干活,不搞这些欺上瞒下的小手段,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

这些人在下面奸猾惯了,恩没用,威没用,赏赐没用,惩罚也没用,能触动他们心灵的,只有人头。

“念名单。”

陈福用颤抖的声音,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出来,都是在场的胥吏和差役,甚至还有有官身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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