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砚身上这套衣裳并不合身,很大。还是上回陪白云暖去天香园观场时跟松塔借的,后来洗了就忘了还,松塔也没讨,今儿正好派上用场。
心砚是刚从章家回来,就在刚才她去见了章乃春。她当然不会把这事告诉真娘,就算真娘曾经帮过她,因为这事她连小姐都瞒着。她不过是想给章乃春一个讨好小姐的机会,因为章乃春对小姐的心着实把她感动到了。
“我没去哪里。”心砚嗫嚅。
“没去哪里,穿成这样?”真娘斥责。
心砚只好撒谎道:“出去办点事,姑娘家总是不方便,穿成这样比较不容易招惹是非,你说对不,真娘?”
真娘想心砚能出去办什么事,无非是白云暖叫她去办的,便没再追问,只是盯着心砚身上那套衣裳,打趣道:“这身衣裳是松塔的吧?”
心砚不好意思笑笑。
真娘一边拿帕子给心砚擦汗一边笑道:“瞧你都出汗了,也不和松塔借套夏装来穿,这可是春装,现在穿太厚了。其实撇开你和少爷,你和松塔倒也是般配的。”
真娘的话叫心砚的心往下一沉。
自古丫鬟的命运,要不做了主子的通房,便是配给小厮,或是像雨墨那样远嫁了。白家家风清白,少爷不能纳妾更不会与丫鬟纠缠不清,自己如果没有远嫁,必是配给小厮。府里的小厮,松塔与她倒是恰到好处的一对。可是自己既然爱慕了少爷,便是个眼高于顶的,松塔和少爷比起来,确是猥琐了太多。
想及此,心砚又是郁闷又是不甘。不免心慌道:“真娘,你怎么能如此寻我开心?”
说着,一溜烟跑走。
真娘在后面嘱咐道:“赶紧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让旁人看见就不好了。”
心砚一口气跑到内院,停脚。扶墙,喘气,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置身梅香坞西角门边。
透过西角门,往里看去,回廊上大红灯笼依旧高挂,只是厢房却不见点灯。
少爷和少夫人今天双回门,想必今夜没有回府。
心砚鬼使神差便进了梅香坞,沿着回廊缓缓走到新房之外。
门上。双喜还是簇新的,迎亲那日散发的喜庆气息还不曾散去。
心砚在那双喜剪纸前驻了足,伸手轻轻触摸那鲜艳的红色,心里就跟滚过了一层火。
从前她还能推开这两扇门,走进少爷的生活,现在,即便少爷不在这屋里,她的手也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似的,再也不敢推开这门去窥探少爷的日常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敢。
回到听雨轩,自去耳房内换下衣裳。便见绿萝找了来。
“心砚姐姐,你这大半天儿的,都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
“没了我。你们就吃不下睡不着了,还是怎么的?”心砚翻了翻白眼,笑着打趣。
绿萝道:“吃不下睡不着倒谈不上,可是会累死。今晚哪,两位表小姐还有那位小表少爷都在小姐房内凑热闹,我和红玉都快伺候不过来了,心砚姐姐,你赶紧随我去吧!”
绿萝说着拉了心砚便去白云暖房内。
到了白云暖房内,只见地上铺着竹席。大家席地而坐,围着打牌。
红玉被表姐妹三人拉住凑数。她牌艺不精,早被贴了一脸纸。纸是沾了口水才能粘牢在脸上的。一个晚上输下来,满脸的口水,早就让她如坐针毡,恨不能即刻就去水里洗个干净。偏偏,三缺一,她脱身不得。
见到心砚,红玉如见救星,跳起来将手里的牌往心砚说里一塞,嘴里道:“谢天谢地,心砚姐姐,你可算活着出现了,赶紧替了我吧,我的脸都要臭得发霉了。”
说着,也不管白云暖同不同意,赶紧向门外冲去。
白云暖伸了伸懒腰瞅着心砚道:“死哪里去了?”
心砚当然不会回答,自顾自坐下,装傻就蒙混了问题,直接打牌。
心砚的牌艺比起红玉那可精湛太多,不一会儿就让表姐妹三人叫苦不迭。
彩星和沉林脸上的贴纸多了许多,输红了眼,嚷着一定要翻盘。白云暖却意兴阑珊,又有些困了,却又打发客人不得,只好把牌替给绿萝替一会儿,说:“输了算我的。”
起身,撩起璎珞珠帘转进小书房去。
书房内,一盏宫灯亮如白昼。
恋奴正在书案前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