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子一愣的工夫,杨震已再度开口了:“陛下,臣还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
“杨卿但讲无妨!”万历毫不犹豫地道,这态度可比对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随着这一对话,那些还想为王锡爵求情之人的声音也是一顿,所有人都把目光再次汇聚到了杨震的身上,不知他还会说什么。
“臣刚才只说了王阁老是指使廖诚顶罪的幕后之人,却还有另一更要紧的事情没有说明。”杨震说着,看了明显已愣怔住了的王锡爵一眼:“那就是,他为何要这么做?真是如申阁老所言般只是为朝廷大局着想么?”
“杨都督,你这是何意?可是要加罪于人么?”感觉到了杨震话里透出的恶意,申时行登时有些慌了,不由得出言打断道。
“若人无罪,如何能够强加?”杨震毫不退避地直视着申时行的双眼:“若真有其他罪名,我自当为天子查明真相。”
申时行没料到杨震的回应竟如此直接,这让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在那儿一声冷哼,但心已沉到了谷底。
杨震却根本不理会对方的神色,继续道:“在明知道叫廖诚向我锦衣卫自首有着很大风险的情况下,他王阁老为何还坚持要这么做?这一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罪名。”
“杨卿你的意思是?”皇帝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而其他官员,也已猜到了杨震要说的是什么,一个个更是面色紧张,都把目光落到了杨震的身上,就是申时行,这时也猛打了个寒颤,知道这回真要出大状况了。
“或许是臣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以为,能让王阁老冒此风险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为了使自己脱罪。也就是说,王锡爵他就是《忧危竑议》一书的作者和散播者!是他炮制的这次妖书一案!”最后指认的话,杨震的声音说得极大,一字字让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神情在一霎间全部变了,许多人更是低下了头,悄悄地退回了队列之中,这指控罪名实在太大,谁都不想自己被此沾惹上。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其怪异,不光是百官,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万历,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不断在杨震和王锡爵他们两个的身上来回移动。
片刻之后,万历才回过神来,盯着王锡爵道:“王锡爵,对此你还有何话说?”
王锡爵当然想说冤枉,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出口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次是彻底陷入到最不利的境地里去了,恐怕这罪名连跳进黄河都未必能洗得清了。
杨震的这一推断和指认是相当连贯的,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却很容易让人信服。而如今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凡事都要拿出什么实证来,只要能自圆其说,而对方又无更充分的证据或言辞予以反证,一切便会被所有人所认可!
杨晨身在朝班之中,看着自己兄弟在一番言辞之后颠倒黑白,心里颇感复杂。他虽然知道杨震在今日必然会闹出极大的动静来,却也没料到竟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把个内阁次辅都给拉进漩涡里来了。
申时行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能开口,只是脸色已是惨白一片,这次的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杨震是这么多人中显得最镇定的那个,在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他又道:“陛下,虽然臣一时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判断,但王锡爵之所为却足以证明其大有可疑了。若陛下恩准,臣愿将他带回镇抚司详加审问,到时必能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万历对此不觉有些犹豫了,毕竟王锡爵可是朝中重臣,是内阁次辅,岂能这么随意就交给锦衣卫呢?那样一来,朝廷的颜面何在?
而比他要焦急得多的申时行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再度开口:“不可,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人真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那就真的完了。不光王锡爵一人,其他朝臣都可能被杨震给算计进去,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好友,还是为了整个大局,他这个首辅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