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抬头。也并没有看见,他依然热情的请示道:“大人。既然瘟疫已经消除,李河村也就没有封村的必要了,兄弟们是不是也该——是时候撤了?”
“哼!”县太爷嘴角抽搐冷冷一笑,咬着牙阴森森道:“不错,李河村的确没有封村的必要了!”他脸色忽然缓了缓,倾身向前,向赵捕头招了招手。温言道:“你往前过来!”
“大人!”赵捕头精神一振,喜滋滋认为将受到嘉奖,忙紧步上前凑上去,陪着笑脸道:“大人有何吩咐?”
“啪!”的一声脆响,县太爷突然扬手狠狠给了赵捕头一个耳光,赵捕头猝不及防毫无预料,脚下踉跄,眼前金星直冒,半边脸火辣辣的针挑似的痛起来。他下意识捂住脸,委屈道:“大人!”
“你这个混蛋!”县太爷一把揪住他衣领。揪得他喘不过气来:“你这个混蛋,怎么能让他们没事?怎么让他们没事!啊?”县太爷咆哮着,喘着粗气,眼中的怒火能把赵捕头烤成焦炭!
“大人!”赵捕头依然委屈。哭丧着脸道:“这,这不是好事嘛!”
“好个屁!”县太爷狠狠瞪着他,恶声恶气道:“不能让他们活着!你听清楚了没有?不能让他们活着!”
他背着手,急促促的来回踱步,身形蓦地一顿,阴测测道:“这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你自个解决!本官不管你是用刀枪棍棒还是用毒药〖砒〗霜,总之,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不然,就拿你和老林的命来低,本官说得出做得到,你们自个掂量掂量!”
“大人!”赵捕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脊梁骨都凉了。这个县太爷是什么性情货色,他岂能不知?
“大人这是何故?小人,小人——”赵捕头哭丧着脸,又惊又惧,瞳孔睁得老大。
“哼!”县太爷冷笑,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他一眼,咬咬牙道:“饭桶!好,本官就告诉你个明白!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如果那帮人活着,到外边去乱说话,你说说后果会如何?到时候别说本官,就是你们”他又冷笑了笑,眼角一扬,喝道:“也脱不了干系!这下,你可明白了?”
“是,大人……”赵捕头心乱如麻,浑身发软,脑子里嗡嗡搅成一片。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他茫然了,混乱了,不知所措了!
虽然思绪乱极,但他仍然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县太爷所言非虚!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县太爷别说官位,性命保不保都很难说,他们作为帮凶,又岂能逃得脱干系?但全村因瘟疫而死光,那就是天灾,不是**……
可是,这好好的天灾,硬是让他插了一手“人为”的消除了,那么现在,他只有……
赵捕头抬手擦了擦额上、脸上的汗,嚅嚅道:“大、大人的意思,是,是,是要——屠、屠村?”
“本官可没这么说!”县太爷圆睁着眼一眨不眨盯着赵捕头,缓缓道:“你见过患了瘟疫的村子还有人能活下来吗?有吗?”
“没、没有!”赵捕头硬着头皮吭吭道。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有,他们又怎能例外呢?他们本就是该死于瘟疫的人,不是吗?”县太爷紧逼一步。
“是,是!”赵捕头心突突跳着,背上汗流如浆,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晕死过去也不要面对着县太爷。
“两天之内,我要结果。如果不能,你自己试试!”县太爷圆睁的双目几乎逼近到他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血性的瞳孔就这么直直的瞪着他。
“是,大人……”赵捕头哑然应声,喉头发涩,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洞的瞪着前方……
屠村?屠村!那是怎样的噩梦,叫人怎么下的去手!可是。可是不然,他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呢!
不知何时,当赵捕头抬起头时。县太爷早已不在了。他浑浑噩噩站起来,脚下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huā堆里。如果不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阵阵袭来,他几乎认为这是个梦!
他游魂一般跌跌撞撞飘出了县衙。下意识上马,执着缰绳。缓缓向李河村方向行去。渐行渐近,被风一吹,他的脑子也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必须得面对。他痛苦过,惊惧过,犹豫过,彷徨过。但他终于暗自做了决定:自己的命跟别人的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更重要些!
何况,正如县太爷所说,他们患了瘟疫,本就是该死的人!
当离李河村还有两里多地时,赵捕头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李村长父子和引章还在那等着,见他回来立刻高高兴兴的跟众兵丁一起涌上来,问他怎么样?
赵捕头笑了笑,道:“今儿没见着县太爷,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又怕你们着急。只好先赶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明儿定有好消息!你们先回去吧!”
引章等相顾无言,虽然扫兴,但也只好答应。引章瞅了瞅赵捕头红肿的脸颊不觉笑问:“赵捕头。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肿成这样!”
“哦,我骑马不小心摔了一跤,呵呵,叫你们见笑了!”赵捕头眼神一闪,有些不自然笑了笑,抬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