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咸阳,黄河岸边。
大风袭来,搅动一河黄水,凶猛地扑上长堤。
那些黄色浊流瞬间炸开,在空中开出大花。
水是黄的,大地是黄的,就连那落下的暴雨都是黄的。
光秃秃的大地上一无所有,只两条人影在泥泞中艰难跋涉。
这二人身上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雨水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跳跃着,哗啦着响。
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身姿高挑,如同生长在北方的白杨树笔直挺拔,但矮的那人却被风雨袭得东倒西歪。
在被雨水泡成黄汤的泥地里行走实在艰难,矮的那人一步踏滑,就朝地上栽去。
“刘婶,小心些。”高个子一伸手将她抓住,斗笠下是一张白皙端庄的脸,在雨水中显出一种逼人的美丽。
矮的那人是个老年妇女,相貌极丑。她猛地甩开高个子的手,愤怒地叫道:“放开我,老婆子还死不了!”
“刘婶,你还是不肯谅解我吗?”高挑女子淡淡地问。
那个叫刘的老年妇人:“什么谅解不谅解,这基业可是云姑娘你自己的。你自个儿不珍惜,我还有什么话说?”
叫云姑娘的女子语气更是寡淡:“我也不求你谅解,前面三里地有座房子,去那里吃点东西烤烤火再走!”
说罢,也不管刘婶,径直去了。
没错,这两个女子正是云摩勒和刘婶主仆二人。
西安城中粮仓一战,连乐战死,云摩勒新招降的无为宗陕西方的所有人马都在那一阵中折了个干净,变成了孤家寡人。
没个奈何,既怕官府搜捕,又怕无卫宗的的人听到消息赶过来。二人只得从城中出来,逃到了黄河边上。
云摩勒是个寡淡性子,话少,刘婶看到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姑娘,等等我,等等我。你不要老婆子了吗……你从小就被人服侍惯了,没我不成的。”
可是,云摩勒去得好快,等刘婶追上时,就看到她已经在一间破庙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正看着火苗子出神。
原来,先前她们在远处看的都那座房子却是一间土地庙,地方极小,也就一空小房间,头上的瓦片都掉了一大半,屋中的泥地上还生了青草。
“好大雨,好冷。”刘婶急忙从背后摘下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张棉巾。取下云磨勒的发簪,爱怜地替她擦着头发和脸。
一边擦,一边低低道:“姑娘,老婆子心中难过,说话也不好听,你却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学武的人虽然说身子健壮,无惧风寒。可打熬了一辈子筋骨,到老了,未必不会留下隐疾。所以,平日间还得多多保养才好,别到时候后悔。”
云摩勒只在一边闭目向火,任由火光将自己身上烤得热气腾腾,却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擦干净云磨勒的头发,刘婶将她的头发挽了,又用簪子别上:“姑娘,咱们行了一日,腹中可饥。要不,老婆子给你烤点馒头受用。”
云摩勒还是没有说话,刘婶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冷馒头来,在火上烤了片刻,就递了一个过去。
云摩勒摇了摇头:“不饿。”
刘婶道:“姑娘,你一日水米未进,还是吃点吧!可是觉得这粗茶淡饭的,入不了你口?”
云摩勒轻轻咬着嘴唇,面上带着不耐烦:“说了,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