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身处在众人之中,缓缓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生生死死,于她毫无干系,便也无心跟身旁的燕燕莺莺们虚以委蛇。只借口寒风吹得头痛,单选了背风的帐篷坐下,闲适地喝着浅儿端来的热茶。
因为无聊,所以她倒是得了空闲研究着高台帐篷内外的众人百生面相。
身居最高位的帝后各自无话,相看两厌的光景。
那皇帝身旁倒是还有别的伴驾的妃嫔,可是也是眼角渐渐生出皱纹,徐娘半老,反而显得皇后越发的光艳动人。
看着两鬓全白,龙背塌陷的皇帝,再看看光彩动人的尉皇后,倒是自动能在脑里演绎一段冷宫反攻的爱恨情仇。
不过那老皇帝也是,趁着儿子不在,也不多看看台下这些娇艳动人的贵女们。在前世的最后两年,他可是纳了三位娇艳动人的少女入宫……
姜秀润看了甚久,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不知为何,手心开始冒着冷汗。就在刚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些旧事。
前世里,在凤离梧冬狩遇袭病重后,大齐皇帝迫不及待地将矛头指向南疆,进而发动了南疆之战,可是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里,消耗的却是支持太子一系的那些武将的实力。
而后太子虽然复出,力排众议,果断地终止了战事,但此消彼长,太子一党的实力虽然不倒,却不能再完全压制皇权……
前世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刺杀太子的主脑是谁,可就在方才,在那皇帝直直目视远方,不时微微抽动的眼神里,她感到了一股遮掩不住的杀气!
那是一个昔日兽王渴望咬断敢挑战他的年轻小兽脖子的狂躁。
在这种狂躁与渴望面前,所谓的父子亲情薄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凤离梧的心狠手辣,看来是原封不动地承袭了他的父王,可是到底是年轻一些,不够心狠到底,却给了端庆帝绝地反击的时机……
不知为何,一直对凤离梧的生死无动于衷的她,突然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与她一样,没有父亲的庇佑,也许比她还惨,最后还要死在亲生父亲的手中……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飞来一队骑兵,待得跳下马向皇帝请奏报数时,姜秀润才知是向万岁呈报前方狩猎的情形。
她隐在角落里,分明看到那端庆帝在听闻这些哨兵只是报数时,眉眼闪过的不易察觉的失望,更加笃定了自己心内的想法。
那刺杀凤离梧的幕后黑手,正是大齐端庆帝!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担心一会的刺杀会不会有什么错漏,偏离了前世。
若是凤离梧不是如前世那样只是受伤,而是一不小心被刺死了……那么树倒猢狲散,端庆帝被压制了这么多年的恶气,岂不是要尽数宣泄到她这类太子一党的身上?
她这个太子新宠的幕僚,真是首当其冲了!
姜秀润越往下想,越不寒而栗,仿若开启了冰山的裂痕,往里一望便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待得去探听消息的骑兵第二次来报时,姜秀润竟然如端庆帝一般,心悬在半空等待着那骑兵的消息。
当骑兵来来回回几次,上报射杀野猪与山鹿的数量后,端庆帝的眉毛快要耷拉到褶皱的眼角处了。
就在快要鸣锣叫回狩猎的人马时,远处再次掀起飞雪,传来马蹄之声。
只是这一次,那骑兵的队形散乱,有一匹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还没等马停下,便有人翻身下马,连跪带爬地入营来报:“启……启禀万岁,太子殿……殿下前方遇险!”
姜秀润的心慢慢提起,而端庆帝的肩膀却是微微一松,复又提起泛白的眉毛,一脸担忧道:“太子怎样?”
那探子哭丧着脸道:“前方悬崖吊桥坍塌,太子连同秦将军等几名侍卫连人带马坠入了悬崖……那秦将军落到一半,被一棵高树接住,只是摔断了腿,刚刚被人用绳子拉拽上来,可是太子却不知落到何处,下面的侍卫已经派人下崖底去找了……”
这话一出,端庆帝猛地一啪龙案,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说是……掉入崖底?”
而尉皇后也是花容失色,尖利大叫:“还不多派些人手去找!”
整个帐篷里顿时低语不断,人心惶惶。
可是姜秀润心知,此时在帐篷里最慌乱的,应该是端庆帝与她——前世的凤离梧虽然遇险,可是秦诏却是毫发未伤,从无摔断腿这一事。
为何明明是中箭负伤,却变成了落入崖底?
姜秀润看着端庆帝满脸的狐疑,心内笃定了一件事:这一世,要杀凤离梧的不只一支人马!端庆帝这是被人截胡了!
而她的主公,却是生死未卜!
可是不管怎样,只要是凤离梧死了,她绝对逃脱不了端庆帝对太子一党的血洗。
能下狠手杀儿子的老子,还有什么是他舍不得杀的?
姜秀润腾地站了起来,不用人吩咐,自是领着浅儿快步下了楼梯,命令太子府的马夫牵来两匹快马,汇入找寻太子踪迹的马队之中。
既然要杀凤离梧的不只一队人马,只有快些找到凤离梧,才能摆脱被连累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