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江湖。弱者在江湖之中往往需要依附强者生存,长久以往,他们也渐渐失去了自己身上的决断能力。
有了卫璧这个领头人的表态,朱武连环庄之中的护院,仆役等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很快,便将江风带往了一个偏僻的房间。
朱武连环庄的尽头是一片低矮简陋的房舍,推开一扇并不算大的小门,隐隐的光线传来。
进得房间,江风低下头来,只见床上一个人胸前项颈、手臂大腿,到处都缚满了布带,一阵药草气息扑鼻。
江风久研医术,加上他过目不忘,医术之精,已是当世一流。从药草的气息之中,便知所敷之药是杏仁、马前子、防风、南星诸味药物,这些药是治疯犬咬伤,拔毒的常见药物。
只不过,朱九真的猎狗江风也是见过的,并非疯狗,是以,张无忌乃是筋骨肌肉受损而非中毒,药不对症,反而多增痛楚。
“江大哥,你怎么……”
听到有人进来,张无忌艰难的转过身子,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江风的身影。
张无忌受纪晓芙之托,护送杨不悔万里西来,二人形影相依,突然分手,甚感黯然,但想到终于能不负纪晓芙所托,将她女儿送往杨逍手中,又不禁欣慰。只是诸事一了,加上他身中寒毒距离殒命不远,心中不免愁苦。骤然见得江风这个熟人,自是感慨万千,数不尽的情绪在胸中酝酿。
此时的江风一只手搂住张无忌的后脑,将他搂在怀里,安慰的说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知我做的一切对你来说是不是正确的。但冲你不远万里护送杨不悔来昆仑山,我一定把你安安全全的带回武当山!”
武当山,这个在张无忌儿时常常听父亲讲起的地方,对他来说,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痛苦和无奈,太多的眷恋与不舍。
一个人越是接近死亡,那么他的人生要么越来越逆来顺受,要么越来越形式偏激。
张无忌虽然身负血海深仇,但生命的最后关头,反而陷入了一种万念俱灰的状态,只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了解了自己。
救下张无忌,也同样意味着有可能破坏了张无忌学得九阳神功的机缘。这一切,不过是江风见到杨不悔之后的突发奇想,原因十分简单,异地相处,江风绝不会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情况之下不远千里护送一个小女孩来昆仑山找一个未知的人。
但是,很多事情,自己不会去做,并不代表自己不会认同这件事情。江湖中之所以有侠客,并非是因为有无数高来高去的高手,而是因为江湖中重来不缺乏真正重“义”之人。
侠之一字,于国,则是一个“忠”字,于江湖,则是一个“义”字。
江湖中的义,真正拥有的已然太少,江风带走张无忌,便是出于对“义”的敬意。
对于朱九真,年幼的张无忌打第一次见过对方,心中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好感。若是没有江风插手,也许,张无忌会有几天仿佛初恋一般的快乐时光。
只可惜,此时对于张无忌来说,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冰火岛,在武当山,那里才是他心中的归宿。
拉着张无忌的手,二人静静的朝着朱武连环庄之外走去。朱长龄的尸体依旧还在那里,路上没有人,但角落之中,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江风。在他们眼中,江风是魔鬼,是恶魔,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哪怕被江风看到一眼,都有死亡的危险。
走到朱长龄的身边,江风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张无忌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没有人会喜欢死亡,特别是一个孩子。
张无忌摇摇头,茫然的看着江风,他虽然淳朴,但绝不是一个笨人,自然知道,江风此言,必是另有深意。
“他是因为你才死的,或者说,是因为你义父金毛狮王谢逊手中的屠龙刀死的。”
“屠龙刀,又是屠龙刀,为了一把刀,死了这么多人,真的值得吗?”
张无忌对于屠龙刀的认识,最初仅仅只是停留在谢逊的爱刀。然而到了中原,为了这把害得谢逊双目失明,十多年隐居海外的屠龙刀,他失去了自己的双亲,还中了天底下至阴致寒的玄冥神掌。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然而,屠龙刀不知道换了多少主人,但每一任主人不仅仅没有因此成为武林至尊,反而一个个为他送了性命。”
言罢,江风继而对张无忌继续开口说道:“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之多,远超你的想象。玄冥神掌之毒,也许并非想象之中的无药可救。只是即使你解了玄冥神掌之毒,也解不开你身上屠龙宝刀的毒,那是整个江湖为你下的毒,贪婪之毒!”
扫视了一眼朱武连环庄的一切,江风继续说道:“你看看这里,假如你的身份早早暴露,你只会遇到两种情况。要么,便是严刑逼供,要么,便是一个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阴谋算计。这是江湖的一角,也是整个江湖。”
张无忌的眼中布满了迷茫,对于江风所说的一切,现在的他,实不能完全理解。
“我不懂。”
有什么说什么,这是张无忌一向的好习惯。
“你现在也许不用懂,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懂的!”
昆仑山,朱武连环庄,对于张无忌来说,终究只是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
江风知道,距离这里不远的山崖之下,有一个世外桃源。在那里猿猴的腹中,藏着一本九阳神功,对于曾经的江风来说,静观其变,等待张无忌找到这本旷世秘笈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
只是,不同的武功早就不同的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格局。不同的格局,看待一件事情,自然也会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处理。
江风带着张无忌一路东进,茫茫的昆仑山距离二人已经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