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见了红,不仅是伺候的人慌了手脚,就是陶君兰自己也慌了手脚。再加上感觉肚子并不似以往那般胎动牵扯疼痛,而是另外一种让她觉得不安的不舒服,顿时就让陶君兰吓得不轻,坐下来之后忙道:“快去请太医。”
此时哪里还等得到陶君兰吩咐?早有人飞奔出去请太医了。此时能在陶君兰身边伺候的,哪个不知道这一胎的重要?
陶君兰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太后却是被惊动了,虽未亲自过来,却也派了张嬷嬷过来。张嬷嬷也是伺候过不少孕妇的,倒是也能坐得住镇。进屋后见陶君兰面色尚可,只是紧张害怕得厉害,便是上前来安慰道:“想来并不严重,而且我听宫女说了,出血不多,色也淡,你且放下心来。再说宫中太医众多,定能让你平安无事。”
陶君兰点点头,镇定心神歉然一笑:“惊动太后,着实是我的过错。”
张嬷嬷一笑,温和无比:“无妨,也不是你故意的。你好好养好了身子,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太医倒是来得极快,没等张嬷嬷坐下将一盏茶喝完,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进来了。天寒地冻的却是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可见只怕太后催得十分急。不然,太医哪里至于如此?
太医定了定神后,仔细给陶君兰诊了脉,又问了一些情况,便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是劳累心忧又受了惊吓之故。大人心绪不宁,影响了腹中胎儿,这才会导致胎儿躁动不安。我且开一丸凝神助眠的药,服下后好好睡一觉,症状即可消失。只是日后却是要小心了,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了。若再有,只怕就会导致胎气不稳。”
闻言陶君兰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松缓下来,倒是觉得肚子的难受好了许多。心中明白怕是自己将自己给吓住了,禁不住也是一笑。
张嬷嬷又将太医叫到一边问了好些问题,末了才拿了药丸过来给陶君兰服下。
不得不说太医的药丸的确见效,服下去不过一刻钟后,陶君兰便是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安稳下来。见她这般,所有人俱是呼出一口长气,都各自觉得背后冷汗终于退去。
张嬷嬷命宫女片刻不离的守着,这才侧头示意红蕖跟着自己出来。
红蕖心知肚明只怕这是太后有话要问,当下也不犹豫多问,便是跟了出去。最后果然张嬷嬷将她带到了一间小禅室内,太后正听一女修士诵念经文。
红蕖到后,太后也并未立刻接见,倒是等到了那女修士将一段经文诵完了,这才见了红蕖。
红蕖到了太后跟前,忙跪下去,又自报了身份姓名。
太后看着红蕖,一面品茶,一面无甚情绪的问:“如今端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红蕖呆了一呆,有些不明就里——太后若想知道情况,派人去端王府一看,不就明白了?又何必问自己?因了这样的缘由,她便是不由得多想了想,末了才小心翼翼答道:“因了小公子去得突然,所以府里我们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且还要给各处下了请帖的人家送信,府里人手也不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送了人去北边寻王爷的缘故——”
“王妃待陶氏如何?”太后不等红蕖说完,便是打断了她的话,如此问了一句。
红蕖想也不想便道:“之前还算客气有礼,只是自从小公子出生后,便是有些不如从前。小公子病重后,更是有点儿刁难防备侧妃的意思。小公子刚病那会儿,王妃请了神婆来府上做法事。后头也不知道神婆如何跟王妃说的,反正那日起,王妃便没让侧妃进过屋子。到了昨儿夜里,侧妃因太医被打过去主院,王妃倒是见了一回侧妃,不过言语之间甚是不痛快,说的话也不甚好听。等到小公子去了,侧妃进屋的时候,王妃竟是从床上扑下来要拉扯侧妃,若不是拦得快,只怕真要出事。也兴许就是那一下,将侧妃吓到了。”
“想来也是端王妃太过悲痛了,以至于有些糊涂失常了。”太后轻描淡写言道,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红蕖忙应:“是。”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这么说来,那孩子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后又问,“怎么的也没人多说一句?”
红蕖想起那回在刘氏那儿看见的药碗以及听到的话,便是回道:“我们只知小公子因早产身子不好,有些弱症,却是不知已经如此严重了。有一回侧妃过去同王妃商量抽调府中人去北边寻王爷的事情,就瞧见丫头端了药碗进去。侧妃多嘴问了一句,丫头回话便说是给小公子调理身子用的,而且药也是给奶娘喝下去化在乳汁里的。”
“照你这么说,府上的人,都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后眯了眯眼睛。
红蕖点头称是。
太后见红蕖坦荡荡的一片,倒是去了狐疑,心道:看来这事儿,果然是刘氏自己主动瞒住的。至于瞒住此事的缘由,只怕也是担心陶君兰的孩子出生后把自己儿子压过了。殊不知,这般举动却是错的——若是早知道孩子不大妥当,她就不信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拿不出一个方子来!
太后不免觉得刘氏糊涂。同时对皇后也是心生怨怼——这选的是什么王妃?小家子气就不说了,性子冷淡也就不说了,遇到事情竟然也是一派糊涂!倒是连个侧妃都比不上了!
不过想着刘氏也是痛失爱子,这才如此失常,太后最后到底又生出几许怜悯来:刘氏是个福气薄的。好不容易怀孕,还抢在了侧妃前头,且还生了个儿子,可不曾想连满月都没过,就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别说,这一次生产伤了根本,只怕以后几年都调养不过来了。至于孩子:凭着李邺的性子,只怕也是很难会再有孩子了。以后,即便是有着表面上的正妃尊荣,可是却到底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反观陶氏,倒是个真有福气的。出了宫,居然还能又做了李邺的侧妃,刚一入府,竟是就怀孕了。更别说孕中一直没折腾过,也就这一回出了些小状况罢了。若将来再生下李邺的长子……
太后心道,那岂止已经是有一星半点的福气了?哪个女人有陶氏这样好运气的?有丈夫宠爱不说,还能生养。将来老了有儿子傍身,想必也是什么都不怕。只唯独让人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身份了。若陶氏的父亲还在,这会子李邺岂不是又添了好大一个助力?
想了一阵子,太后便是让红蕖退下了。末了又叫那修士继续诵经:“回头你再替我抄几篇往生经,给那福薄的孩子烧去。”
待到太后从禅房出来,便是叫了一个心腹女官,淡淡吩咐:“去将给端王妃做个法事的那两个神婆好好问问。另外,刘家人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再去告诉皇后,就说我说的,刘氏那儿好好安抚着,多给些尊荣,到底没了孩子,不能再委屈她了。”
一面敲打刘家人,一面却又替刘氏争取了利益,那女官都有些糊涂了,心里暗暗琢磨了一回,许久倒才算是恍然明白过来了。心中叹道:看来太后是要压一压端王侧妃了。以免端王侧妃气焰太过……
得了这样的意思后,女官自然也知道怎么做了。当下自是不再迟疑,领命去了。
而陶君兰足足在宫中住了七日。若不是因为李钰实在年幼还未序齿,丧事不能太过隆重的话,只怕还要住得更久。其实在宫中住着,除了拘谨些外,倒是比起王府里更让人放心。至少,不必面对刘氏不是?
临出宫的时候,陶君兰心里还想:不知道如今刘氏的心情和缓过来没有?不会再做什么让人惊悸的事情了吧?
说真的,她是真有点儿怕了刘氏失去理智的样子了。若只她一人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关键是她现在身怀六甲,且很快就要面临生产。若刘氏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简直是防不胜防,如何叫她不怕?
红螺见陶君兰蹙眉,忙劝:“侧妃忘了太医的嘱咐了?您快别想那些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此时不想,就怕真到了那时候就没机会再去想了。”
“横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红螺低声劝,声音笃定:“丁嬷嬷虽然年纪大,可咱们沉香院里她看得牢牢的,绝不会出什么事儿。您只管放心吧。”
陶君兰只得点头:“罢了,你说得也不错。想也没用,反而是让自己白担心。”只是,不想归不想,却也要给丁嬷嬷提个醒。那日刘氏看她的眼神,她着实是不能轻易忘记。那个眼神不断的提醒她,刘氏到底对她是怎么样一种情绪。
“若是王爷能快点回来就好了。”陶君兰幽幽的叹了一声。竟是无比的思念李邺。唯有李邺回来了,她才能彻底放心吧?只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邺竟是让她如此依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