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即又变得僵硬,“姑娘是七窍玲珑心肠。我却是个拙人,说是好意,别人还不晓得会怎么想,还不如给姑娘做了人情。”
“大嫂子,我既然叫一声嫂子,自然就想着嫂子好,嫂子又何必这般想我?”
赵清坐到宋氏身边,“嫂子,你但凡能听妹妹一句劝,到底把刚硬的脾气收一收。你是我嫡亲的嫂子,何必去与那偏门左道的东西一般见识?到头来气着了自己,何苦来哉?倒不如安养好身体,日子还长着呢。”
“呸!”听明白了赵清话中的深意,宋氏被说得绯红了脸,“这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能说的?”
“嫂子,妹妹这话也只在嫂子面前说罢了。”
“行了。”
宋氏被赵清几句说得没了脾气,到底是把这番话听了进去。叫了桃叶和玉桂进来,把小厨房做好的点心又装了两盒子,分别给赵芸和辛缪送去。甘蓝见了,特地吩咐小厨房又另作了一盒,待赵清要离开时,给了跟着赵清的丫头提着。
“二姑娘,今儿真是烦劳你了。”
赵清点点头,对着甘蓝道:“刚忘记说了,后天我邀了辛家妹子。”
甘蓝脚步一顿,实心实意的给赵清施了一礼。
赵清放下轿帘,半垂下眼帘,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镯子,大嫂子这几个丫头,大面上品性相貌都是好的,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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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缪拿着绣花绷子靠坐在床边,莺儿坐在一边的脚踏上挑拣着花样。
“姑娘,你看这个可好?”
辛缪低头看了,是一串福字图样,大大小小的福字连成一串,远看着像是串梅花珠子,靠近了看才能看出这里面的精巧。
“这图样哪里来的?”
辛缪见过了赵府的主事人,碍于身上还带着孝,除了给老太太问安,很少出房门。大太太二太太派人来看,回去都说辛姑娘是个好性,年纪小小却静端庄,整日里绣花写字,说话行事大方得体,真真的大家小姐做派。
“是兰缨姐姐给的。”
莺儿见辛缪喜欢,又从花样子里取出两张差不多的,一张上边画着蝙蝠,一张上边是万字花纹。都是吉祥如意大富大贵的寓意,最称年景。
正说笑着,兰缨掀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削肩长脸的大丫头,丫头手里提着个精巧的食盒,正是宋氏身边的玉桂。兰缨让玉桂先等等,自己转进屏风,凑到辛缪边上低声说了几句。辛缪有些诧异的看着兰缨,问道:“大嫂子送来的?”
“对。”
辛缪刚到赵府时,就遇上了宋氏的下马威。宋氏做得不聪明,凡是有些头脸的管事婆子丫头基本都知道这事。后来见辛缪得老太太的宠,暗地里宋氏的闲话便多了起来。有那好事的,还特特的等着看宋氏的笑话,等着辛缪什么时候和老太太告上一状,可就有好戏瞧了。却不曾想辛缪却不声不响,似根本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莺儿收起花样子和绣花绷子,端着针线簸箩走到屏风边上,朝外边瞅了一眼,是个眼生的,却也是生得体面,穿的戴的都不俗。轻哼了一声,当初那个甘蓝给姑娘找不自在,这个料也好不到哪里去。
“姑娘,不管怎么说,大少夫人派人来了,总是个心意。”
兰缨有心劝辛缪借引子和大少夫人把之前的那桩事揭过,赵府里谁不知道宋氏的脾气,虽然跋扈泼辣,却着实没什么坏心眼。眼看着要过年了,早晚都得见面,总不能吃年夜饭的时候两个人还犯着膈应吧?
可话该怎么说,兰缨心里也没底,若是她如莺儿一般,打小就跟着辛缪,话说得深了点倒也无妨。只她是老太太给的,今后是个什么章程还没有准信,心里便有些犹豫。
辛缪没注意兰缨的神色,低头沉吟了一下,便对兰缨说道:“你说的对,这是大嫂子的心意,叫人进来吧。”
莺儿忙取了罩衫要给辛缪披在外头,辛缪摆摆手,“无碍的,见嫂子身边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些。”
只拢了拢头发,端正在床边坐了。
玉桂随着兰缨绕过屏风,就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端坐在床头,一身素色的家常裙衫,窄袖镶着毛边,肩上搭着件小袄,头上梳了两个圆髻,绕边是一般大小的珍珠,薄薄的流海,一条乌黑油亮的辫子搭在脑后,圆脸杏眼,唇角带笑,耳边两片银叶子丝毫不见晃动,便知道这是辛家姑娘了。忙笑着上前问好,口称辛姑娘好,大少夫人身边有个南边来的厨子,今儿特地做了几样南边的点心,送来给姑娘尝尝。
“难为大嫂子费心了,知道妹妹念家,特地送了来,要说谢字反倒显得生疏了,只劳烦姐姐带个话,就说大嫂子的好,辛缪记下了。”
辛缪微微笑着,语气轻缓柔和,玉桂却丝毫不敢露出半丝轻佻。甘蓝回去说辛家姑娘不简单,她尚且不信,如今见了,只觉得这辛家姑娘小小年纪,言谈举止一丝不漏,真真让人佩服。
送走了玉桂,兰缨几番思索,总觉得辛缪是话里有话,一连两日都在心里惦记着,想问却又找不到机会开口。
这日用过了晚饭,掌灯之后,兰缨用银钗拨了一下灯芯,光亮了不少,翠缕又提了一小筐银丝炭来,搓了搓手,直说外边值夜的婆子懒惰,不晓得在哪里吃多了酒,人都瞧不见。见墨菊端了水去倒。忙叫她再加一件衣裳在外头。
“又飘雪了,小心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