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6日10:30-10:45
李暮鼓坐在百川大厦十八层董事长办公室正中的沙发上,看着宽大的办公桌后端坐着的百川集团董事长靳百川,这位N省的风云人物,木字门的老大,脸色如此凝重,足见事态已经足够严重了。
从集安剧院到百川大厦,何难天只用了十分钟,车子开得如同贴地飞行,一到地下停车场,李暮鼓便登上了靳百川专用的电梯,直达靳百川办公室,希望自己的消息传递的及时,别误了大事。
“你能肯定吗?”靳百川终于开了口,两年前松花江畔的神秘人物,今日在集安现身,此事绝非吉兆。
“十拿九稳。”李暮鼓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事儿你怎么看?”靳百川斟酌着问道,毕竟是银翼集团派来的,虽说只是个护卫自己的小角色,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我担心和晚上的交易有关。”为了这次交易,集团特意把李暮鼓兄弟二人派到集安保护靳百川,一派就是一个月,虽说不知道交易细节,但这交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交易时间就在今晚,要查清此人底细已经来不及了。”靳百川闭上了眼睛,恨不得把手指摁倒太阳穴里面去,头疼,太头疼了,筹备了一个多月,眼看要到最后关头了,怎么出了这么个岔子?
“要不先取消交易?”李暮鼓试探着建议,“这次交易既然如此重要,还是稳妥点儿为好。”
取消?靳百川在心中冷冷一笑,集团派来的人怎么如此不识大体,自己的人苦口婆心谈了半年,才促成了这笔交易,然后又是一个月的精心策划,就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指认,就要取消?他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
“不用取消,”再次在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交易计划细节,安排周密,没有漏洞,“这次交易不光我们木字门出手,还有金字门、火字门派出的精锐,负责牵头搭线的是水字门,集安五大门派动用了四个,又是在集安地面上,万无一失。”
“怎么火字门和水字门也要参加行动吗?”李暮鼓微微一愣,上午靳百川派自己兄弟协助金字门的时候,曾提到金字门鬼王是自己人,让外人参与集团重要事务,已经有些不妥,现在一听五大门派来了四个,这么多外人掺和到其中,行动怎么可能保密?
“水字门是最开始就参与了,这件事本就是通过水字门促成的。”听到李暮鼓语气中的质疑,靳百川只能耐心的解释,毕竟是集团派来的人,谁知道背后有什么靠山,“至于火字门,那个杜乐天从鬼王那儿得了信。死说活说要帮忙,这是在向木字门表忠心啊。”靳百川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五大门派混到今天,木字门终于高人一头,连火字门的老大都急着表忠心,他当然有资本得意。
“靳总,要不要我们兄弟出手帮忙?”看靳百川信心十足的样子,李暮鼓心中暗暗担忧,经历过两年前的惨败,他不怕别人说自己胆小如鼠。
“那就有劳了。”靳百川略一犹豫,爽快的答应了,既然是集团来使,自己又何必阻拦呢?别管这两位爷有多大的本事,多一个人毕竟多一分力量吧。“暮鼓兄请随我来。”
靳百川话音刚落,背后的书架缓缓向两侧滑开,竟是一处暗门,暗门是整个书架,厚重无比,开启时居然全无声息,连驱动的马达声都轻不可闻,显然设计时破费了一番心思。
李暮鼓跟在靳百川身后进入暗门之后,一个宽大的会议室赫然出现在眼前,会议桌主座背后,竖着一个大大的黑板,黑板上钉着一张巨大的集安市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标着红红绿绿的线条和圆圈,看来,晚上交易的行动方案,正是在这间会议室中炮制而成。
“暮鼓兄,请看。”靳百川从会议桌上拿起一根不锈钢讲鞭,指着地图的正中央,“这里就是今天晚上的交易地点,乐天歌厅,火字门旗下最大的旗舰歌厅,集安市夜生活最为繁忙的所在,今天晚上,那里将一如既往的灯红酒绿,而熙熙攘攘的纸醉金迷,则是我们交易最好的掩护。”
李暮鼓仔细看着地图,数十条红色、绿色的曲线,带着小箭头,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乐天歌厅,不用问,显然是各门派势力从各自驻地出发,向交易地点集结,最终,红绿曲线汇做一条,从乐天歌厅直指百川大厦,看来是交易之后撤离的路线,这些自己都不关心,关键是交易,怎么确保对方不玩黑吃黑的把戏,怎么保证货物安全,这些,光看地图可不行。
“交易时间定在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届时将有金字门属下五十名,木字门属下八十名散布于乐天歌厅周边,歌厅服务员均为火字门精锐力量,交易地点在乐天歌厅最大的VIP包间,周边五个包间的顾客全都是木字门、金字门的绝顶高手装扮而成,可以说,那一刻的乐天歌厅,就是滴水不漏的铜网阵。”
“靳总,”李暮鼓忍不住打断了靳百川滔滔不绝的介绍,“不知道我们准备和什么人交易,交易的又是什么东西?”是啊,说了这么久,都说这是一次事关集团生死的交易,可到底和谁交易,交易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靳百川不由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李暮鼓,说道:“暮鼓兄,难道你不知道交易的是什么东西吗?”
李暮鼓摇摇头,见鬼,自己怎么会知道交易的是什么东西?集团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靳百川的安全,别的一概不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靳百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这是集团直接派下来的任务,我们只负责执行,具体细节无权过问。”
重要行动的知情范围越小越好,这倒是集团的行事风格,可靳百川方才说得清楚,这笔交易是通过水字门促成的,也就是说集安五大门派是此事的发端,怎么身为木字门掌舵人的靳百川,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靳百川为人精明,一眼便看出了李暮鼓的疑惑,苦笑着说道:“一年多以前,有人托水字门的老秋给我带了四个字,‘龙头在手’,让我转告银翼高层,还说只要话带到了,保我在银翼飞黄腾达。”
“这人知道靳总和银翼的关系?”李暮鼓愣了一下,集团派他到集安时说的清楚,靳百川是银翼在集安的暗桩,照理说黑白两道极少有人知晓的。
“是啊,竟然有人知道我和集团的关系,我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通报了集团。集团一听‘龙头’二字,立即下了严令,要我不惜一切代价把龙头拿到手,并派出银狐担任特使亲临集安督战。那时我才知道龙头原来是一件货物,但到底是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
李暮鼓心中一惊,银狐,那可是银翼集团继汤姆之后负责行动部门的头子,地位仅在副总裁之下。行动头子亲临一线指挥,自两年前松花江畔劫狱之后,尚属首次。
“和我们交易的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到集团如此重视,这个龙头想必非同小可,拿到此物的人自然也不容小觑。
“直到现在,交易对手都没有露面,一直是水字门的老秋在居中联系。”
“什么?”李暮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只是五大门派这种不入流的帮派在从中斡旋,这不是儿戏吗?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能直说,毕竟靳百川也是五大门派的人,对这支可能成为集团N省代理人的潜力股,一定要保持尊重,“这个水字门的什么老秋,可靠吗?”
“李兄初到集安,对集安地面上的调调可能不太了解,”靳百川伸手示意,请李暮鼓在会议桌边坐下,自己也端坐在上首座位上,点上一支香烟,说道,“这五大门派由来已久,解放前各擅胜场,都有自己把持的领域,解放后便烟消云散。近年来一些帮派风生水起,便借了五大门派的名头,实则与之前的金木水火土毫不相干,比如我这个木字门,就专攻房地产,和解放前的苦力头头南辕北辙。”
李暮鼓使劲把一个哈欠憋了回去,装作耐心的点了点头,说来说去,不就是几个集安地头上的小混混,还搞什么历史传承,这些小城市的帮派分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这个水字门在我们五大门派中是个异类,崛起于两年前,人数不多,专职作保。”
“作保?”李暮鼓一愣,作保在黑*道是一个古老的行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帮派争斗一起就算分了胜负也意味着两败俱伤,谈判便成为解决争斗的良策。但争斗双方心存芥蒂,谁也不敢放下心来和对手坐在同一张谈判桌前,作保便有了市场。凡作保人出面联系的会谈,一旦有人做手脚,作保人将倾尽全力出手,直至将破坏规则的一方消灭殆尽。因此,专职作保之人,必要心狠手辣不计后果,当今黑*道,从事这一行当的已少之又少,不料小小一个集安,竟有人敢专司作保。
“不错,水字门手段狠辣,曾有帮派坏了规矩,帮众上下竟然被屠了个干干净净,一来二去,水字门在集安便成了保障的代名词。龙头在手之人通过他们做中介,也是顺理成章。”
“可就这么摸着黑交易,万一花大价钱打了水漂怎么办?”李暮鼓心里直打鼓,交易细节他不清楚,价格却是知道,整整五百万,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我也有担心,不过集团说了,有银狐在,我们只管听命行事就好,天塌下来自有集团顶着。”靳百川笑了笑,看来这个李暮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说都是集团派来的,此人的地位和银狐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么说来,这交易之中的内情,可不能再向他透露了。都怪自己口无遮拦,居然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集团怪罪,唉,都是集团派来的人,哪个都得罪不得,下面的活儿是真不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