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子把手里的半个饭团都塞进嘴里,顾不得咽下去,便急着道:“咋不是呢,陈掌柜又没有家室,也没有子女,而且在县城还开着铺子,人嘛,长的也不赖,那些老婆娘们,不妒忌才怪呢!她们一妒忌,就故意着把话讲的难听,不过我觉着没啥,你们也别管人家怎么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看他口气十分豁达,倒叫冬生意外了,“这话是你爹娘讲的?”依他这个年纪,又不是田家自己人,能这样想,实在是不容易。
梁山子直摇头,“我爹娘咋会讲这些话,他们的想法古板着呢,要不今儿怎么是我牵牛来了呢!我爹他不愿意来。”他说出了真实的原因,梁老汉的确十分古板,而且中规中矩,简直就是老顽固一类的,他们那个年纪的人,想法都十分单一,他们认为,女人只要嫁了一个男人,不管是苦是甜,也不管那个男人是啥样,女人就得跟着他过到底,哪怕那个男人十恶不赦,是个大坏蛋,也得跟着他一辈子。更别说像田氏这种情况,男人死了,女人就得守着家,守着娃,过一辈子。
改嫁?简直是有入门的有辱门风。从这一点上来说,田氏也挺庆幸,他们两家的老人都不在了,就是想反对,那也没辙。
冬生感激的拍拍梁山子的肩膀,小声的对他道:“我只想我娘以后日子能过的开心,过的舒心,至于人家讲什么,那跟我们都没关系,真要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娘去县城里住,路是人走出来的,这些都不是小问题,只要她自己愿意就成了,我们啥都不管。”
梁山子对他番话也挺佩服的,“你心真放的开,虽然我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事到临头,我可不一定有你这个心胸。”
冬生沉默了一会,他看着田氏跟陈掌柜有说有笑的,那脸上的笑,竟带着他从没见过的颜色,“你要是事到临头,也一定跟我做的一样。”
吃过下午茶,冬生他们又去外面平整晒谷场,却没想到有个意料之外的人,也扛着铁锹过来了,二话不说,拿着铁锹就来帮着他们一块干活。
而林虎跟钱勇,知道麦芽还要更多的果子,便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这几天,他们都义务的帮着麦芽摘果子,村里能够得着的果子,他们保准都能摘来。麦芽想着忽又觉着不妥,便对叮嘱他们道:“如果你们去摘别人家的果子,回头来告诉我一声,我会付他们的钱,而你们呢,说说是要钱,还是要吃的。”
钱勇大不等林虎回答,抢先一步道:“吃的,麦芽嫂子,你只要管我们饭就成了,最好有鱼有肉!”这嫂子二字,是钱氏教他讲的,按着说钱家跟李家还是沾着点关系。
林虎却嘟囔道:“就你话多,有了钱咋啥不能买呀?”
麦芽看他手举的老高,眼睛闪闪发亮的,心里觉着好笑,又看林虎似乎和很有心事的模样,林虎也懂事的孩子,他想要钱,肯定有他的道理,麦芽想了下道:“不如这样吧,这收果子的事,你交给你们俩负责,咱们来定个规矩,你们俩呢,也能去动员别人摘了果子送到我家来,到时候,我会论斤买他们的,五斤果子我再给你们,一文钱的提成,要是你们自己摘的果子送来,那我就按着三文钱一斤收,我说的你俩懂不?”这价钱也不便宜了,那猪肉不也才十文钱一斤嘛!
钱勇一时没听懂,抓耳挠腮了好半天。
林虎却十分聪明,当下便拍板道:“成,不过你也不用给我们三文钱一斤,就二文钱一斤吧,村里的果子很多坏的,回头还得扔掉不少,再说了,你不还得管我们饭呢吗?”
李氏就在麦芽后面,把林虎的话听了个全,笑的是前俯后仰,“哎哟,我说林虎啊,你小子真是个人精,你这娃,不做生意真是太可惜了,干脆啊,也叫你爹给你在县城里弄个铺子,你要是去开铺子,指定赚钱!”
林虎倒也不谦虚,朗声道:“我才不要我爹挣钱给我开铺子呢,我要开,那也得是我自己挣。”
李氏笑的不行,“你一个小屁孩,你要上哪挣去?”
林虎脖子一仰,满脸的傲气,“我在麦芽姐姐这里挣啊,我已经挣到一些了,等我再大些,赶到放假啥的,也上山捡板栗,下河摸鱼,回头还叫冬生哥教我编黄鳝笼子,我爹最近忙,都没功夫下笼子,今儿傍晚我就学,下了黄鳝笼子,卖了黄鳝,就能挣到钱了。”
李氏不笑了,她想起李元青像这样大时,家里家外的活,早就一肩揽了,什么下河捉鱼,上山打猎,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麦芽听他讲的头头是道,而钱勇对林虎也是一脸的崇拜,一手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央求道:“林虎哥,你明儿也带着我一块干呗!”
麦芽笑道:“林虎,你要真想下黄鳝笼子,今天傍晚就跟着元青他们一块去下,叫他们分几个黄鳝笼子给你,这法子也不难,你看一遍也就会了,现在天天早上都有人从村里过,来收黄鳝跟小龙虾,你可以把东西卖给他们,不过,你得注意安全,不能到水深的地方去哦!”
林虎自信的笑道:“这没啥,我一口气能在水里憋二十个数呢!那咱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村里给你弄果子去,再去跟我娘说一声,叫她晚上不用做我的饭了。”
麦芽知道了他的意思,“行啊,晚上我管你们的饭。”
林虎跟钱勇听了她的允诺,乐坏了,两人互搭着肩,唱着哥俩好,一块往村里去了。
看着烧晚饭的时间还早,李氏就跟麦芽一起往晒谷场去了,这一去不要紧,正看见拿着铁锹在那闷头干活的某人,看见他,就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三伏天下起冰雹,寒冬腊月天热的穿单衣似的。
麦芽扶着李氏,一边往前走,一边盯着那人的背影,狐疑的问道:“娘,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我咋瞧着那人很像李元木呢?”
李氏喃喃道:“我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咋成了是你看花眼哩?”
要是两个人都以为是看花眼,那就是确有其事,这人真的是李元木。
而冬生他们瞧见李元青一声不响的扛着铁锹,来了也不吭声,就开始帮着干活,都愣住了,暗想,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最后还是陈掌柜呵呵的笑道:“我好长时间没见着元木了,你小子变化还真大。”
田氏也出来打圆场,“元木啊,你家里活干完了吗?”
梁山子赶着牛车,呵呵大笑,“叔,婶,元木这是来帮你们干活哩,你们还看不出来啊!”
话被他讲穿,李元青一张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头垂的很低很低,“我从地里回来,看见你们都在干活,就过来帮一把。”他话说的极轻,但知情的人都明白,他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啊,他跟李氏多少年都不走动了。
说着话时,李氏也过来了,她看着李元木的背影,眼睛湿了,“元木啊,你过来这边干活,就不怕回去之后,你媳妇跟你闹吗?”
干活事小,只怕他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李元木苦笑道:“闹就闹吧,她爱咋闹都随她,反正两个娃都生了,也不怕她跑了。”
梁山子笑道:“元木大哥,要我说啊,这娶媳妇不一定得娶个多么漂亮的,要是光长着一副漂亮脸蛋,其他的啥优点也没有,那还不如不要呢,我家婆娘虽然不如何秀好看,可是她理事,这就够喽!”
李元木被他讲的满脸通红,梁山子讲的都在理,他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麦芽看李元木是真心想来帮忙,可能他一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磨不开面子,既然人家都迈出这一步了,而且他跟元青毕竟是亲兄弟,这血缘的亲情,怎么样也割不断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麦芽笑着打圆场,“元木大哥既然来都来了,那可得多干些活,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我跟娘多做几个菜,让你们兄弟在一块喝几杯酒,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