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刘朝佐,你非法穿越的事发了!
“……啊——”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喊叫,一个男人满身大汗地踢开湿透的被褥,从床上猛然惊醒。
他无力地喘息着,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之前亲身经历的恐怖记忆,又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
——兑换了吸血鬼血统、号称身经百战的队长死了,被庞大如山的外星怪兽一脚踩成了小饼饼;分别自称职业射手、退役特种兵和爆破专家的三个资深队员,也全都葬身在了那只外星怪兽的嘴里,沦为一团团无法辨认的肉糜和骨头渣子,被咽下消化道……整个队伍全军覆没,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
因为在死亡即将降临之际,身负重伤的他面临绝境,终于使用了之前花高价兑换来保命的重生道具——【转生徽章】,从而得以强行脱离剧情世界,以“新人”的身份,重新转入另一个队伍的剧情冒险之中。
当然,使用【转生徽章】的代价也很沉重——既然已经再次变成新人了,那么之前在无限空间获得的一切装备、功法、血统、体质强化等等,都会就此抹消,让他再次回到初入无限空间的寻常小白领状态。
唉,真是损失惨重到了极点呐!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好歹是脱离了一次必死的险境,重新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诶?等等?既然我现在是新人了,那么这究竟是什么世界?资深者又在哪儿?还有其他的新人呢?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才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赶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环顾四周,借助从纸糊窗扉里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身下是一张雕花大床,床边是红木柜子和一盏油灯,还有摆着各色瓷器、琉璃器和小件铜器的博古架,明显都是古代中国式样,地板铺着光滑的青石,室内雕梁画栋,装修得甚是精美,宛如中国传统民居里的豪宅。
可这究竟是在哪儿呢?还有其他的队员又去了哪里?
带着上述疑问,这个再次重生为新人的无限空间轮回者,有些困惑地抬起右手,看着手上的主神腕表,然后更加困惑地看到了一片空白:液晶屏幕上没有任何任务提示,甚至连计时功能都消失了!
喂喂,不带这样的,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带着满腹的困惑和惶恐,这个一头雾水的男人只好翻身起床,借着微弱的晨光到处翻找,终于在屋角的一个藤箱里,翻出了一枚官印、一份“文书告身”和一套明朝七品官服,外加一本日记和一册账簿。
凭着过去在几个武侠世界闯荡的经验,他捧着这些东西琢磨许久,才终于弄明白了“主神”给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大明新任香山知县。名字则是被换上了他的本名:刘朝佐。
如今的时间是崇祯四年十二月末,至于他目前所处的地方乃是澳门。
然后,通过行李中翻出来的这本日记,刘朝佐好不容易才搞明白,本时空的自己为啥在快过年的时候,还要跑到澳门来——此时的澳门也在香山县治下,囊中羞涩的刘朝佐县太爷是来向葡萄牙人收租金的!
——按照日记上的描述,刘朝佐乃是举人出身。虽然不是更上一级的进士,但大明的举人就已经可以称为老爷,具备了授官的资格。比如嘉靖年间的名臣海瑞海笔架,就是以举人的身份,放了淳安县的教谕。
不过一般来说,举人授官的路,比考科举要得窄多,而且得官不容易,位置也不会太好。这时候就得要考验一个人基本素质——是做一个有官无职的虚衔官,还是做一个手握印把子的实权官,又或者在京师里侯缺坐冷板凳,一直坐到地老天荒,就要看你会不会做人,或者说有没有本钱做人了。
大明的举人属于缙绅之列,享有免税免役等诸多特权。纵然原本是个寄居破庙的穷书生,一旦中举就有大批乡民带着土地来“投献”,按说是不会有什么穷举人的。刘朝佐当然也不是穷人,可是京中跑官的行情实在厉害,为了活动一个县令下来,刘朝佐的花销实在不小,连老家的田地都卖了个精光。亏得他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家中无人需要赡养,否则族中长老都要举着拐杖来打他的脊梁骨,骂他败家了。
在北京城中蹉跎多日,好不容易官职下来了,却是在大明帝国另一端的广东香山县知县!这个官职让刘朝佐大失所望:明朝的广东香山,可不是后世寸土寸金的经济特区,而是一等一的穷地。明《永乐大典》载:“香山为邑,海中一岛耳,其地最狭,其民最贫。”这地方从宋朝开始就是下等县,属于有着悠久传统的穷困边区。换句话说,是个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地方,买了这里的知县,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到手了一个知县的职位,就没有不上任的道理。于是,刘朝佐只好打点包裹,踏上了艰苦卓绝的漫漫赴任之路——原本从京师到香山,沿途都有驿站,刘大人可以省下路费不花钱。偏偏如今却是崇祯皇爷当朝,刚刚下诏裁撤了天下驿站。这不仅导致陕北出了个大名鼎鼎的下岗驿卒闯王李自成,也给刘朝佐的上任之路平添了无数艰难:一路上的吃喝拉撒、车船住宿,统统都要自己掏腰包!而刘朝佐原本就把身边几乎所有的银两用在了买官上,结果还没走到山东,就已是身无分文、囊空如洗了。
幸好,从北京到广东,沿途有这么多地方衙门,他身为举人,是可以与各地的掌印官去叙一叙交情,谈一谈文字,最后再搞点钱花的。这一路千里迢迢的秋风打下去,至少还不会在半路上饿死。
虽然这种行为与乞丐十分相近,差别不过是街边乞儿穿破衣,举人老爷穿直裰而已。可是走投无路之下,刘朝佐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一路上锲而不舍,不顾各地官员的冷嘲热讽,走一路,要一路,以文明乞讨的方式,踏上了漫漫求官路——若是遇到慷慨的官员,大概能讨到一二两银子,若是遇到吝啬的,就得做好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更倒霉的是,此时已是明末乱世,从陕北到山东再到两淮,整个长江以北就没什么平安的地方,刘朝佐在赴任路上,遇到的山贼土匪流寇真是一拨接着一拨,几个心腹小厮都或中途失散,或卷款逃亡,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凭着极端顽强的意志,总算是走到了这条长征路的尽头。
等到他好不容易赶到香山县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下旬,县衙里都封印休年假了。更要命的是,刘朝佐此时已经身无分文,除了一身官服之外,连衣服行李都典当得差不多了。亏得衙门小吏闻讯赶来之后,看着县令大人这般落魄模样,立刻凑钱请他吃了顿接风酒,否则这位刘老爷还真有饿晕在衙门的危险!
只是一顿饱饭管不了多久,刘老爷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
虽然香山县衙的府库里还有点儿钱粮,但如今已是年底封衙之时,按规矩一般要过了年才能动用。而刘朝佐如今连饭钱都没着落,实在熬不过这个新年,偏生他又初来乍到,胆子也小,不敢随意坏了规矩。想要找几个大户打秋风吧!也没个合适的名头。幸好他一路行乞上任,早已掉光了节操,根本顾不得什么体面和威风了,索性就在宴席上羞羞答答地表示,本老爷如今钱财不凑手,诸位能否暂借几个银子?
诸位衙门小吏一听,哪里不知道这银子掏出来之后,多半要有去无回?当即一个个叫苦连天,一根毛都不肯拔……当然,让他们自己拿钱出来孝敬县太爷是不行的,但县尊大人的难处,肯定也是要解决的。所以在片刻之后,就有一个老年书吏摸着胡须说道,今年的皇粮国税早已征收完毕,造册入库,实在挤不出什么油水。哪怕是想要找本地大户打秋风,最好也不要挑过年的时候给人家添晦气,否则日后不好相处。
幸好,如今澳门的夷人还没缴纳今年的五百两银子地租,本县衙役之前去催讨的时候,对方说是不见县令大印不放心,唯恐衙门里不讲信用,给他们来个二次征收。所以在前任县令暴病身亡之后,一直拖着没缴纳上来。如今既然新任的县尊大人已经驾到,那些夷人自然就没理由再拖欠下去——虽然这笔钱要入公帐,但如果县尊大人为了安家有急用的话,大家都是混一个衙门的,不会不体谅县尊大人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