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容忌许是过于焦虑,随手将且试天下的寝宫门重重摔上。
且歌稍稍晃神,被突然朝她扇来的门扉砸个正着。
一阵头昏眼花之后,她才觉自个儿被容忌关在了门外。
她轻拭去鼻尖的点点血迹,蹲坐在门口,她心里的惧意和歉疚足以将她掩埋。
且试天下之外,花颜醉藏于墙角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里头的动向。
今夜,对于仙界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对于花颜醉而言,每时每刻都尤为难熬。
他想要守在小肉圆身边,替她挡去所有灾祸。但可笑的是,小肉圆所遭遇的灾祸,分明是因他而起。倘若没有他,她又岂会受这么重的伤?
黎明破晓之际,容忌终于从屋中走出。他立于朝阳之下,琥珀色的眼眸尽显疲惫。
且歌见状,心下料定小肉圆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遂连连起身往屋里窜去。
容忌一手擒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回怀中,“让我抱会儿。”
且歌没敢挣扎,只抬眸定定地看着容忌,“圆圆怎么样了?”
“没事。花颜醉的天劫,已经移至我身上。她至多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再睡会就该醒了。”容忌低声说着。
“你呢?”且歌焦灼地看着容忌,深怕他再出闪失。
“对不起。”
容忌紧搂着怀中尤为乖巧的且歌,心里亦自责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夜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竟还愿意理他。
十九年前,当他被一道蛮力推出虚无界之际,他以为他和且歌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日。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了。
好在,半个时辰之后,且歌亦顺利逃离出了虚无界。当她再度落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暗自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将她宠上天,不再和她吵架拌嘴,宽容理解她的所有。
然而,这一回,他却对她说了一大堆混账话。他只要想起昨夜她彷徨无措的样子,心便痛得无法呼吸。
“鼻子有没有撞疼?”容忌看着且歌红红的鼻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圆圆没事就好。”且歌并未正面回答容忌,她不想去埋怨他什么,但他昨晚说的那些话,确实十分伤人。
“歌儿,这一夜,我想了很多,才发现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嗯?”且歌心里虽有气,但并不觉得容忌对她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我总说圆圆还小,尽可能地避免她和花颜醉单独接触。但转念一想,她都十七了。而我,明明比花颜醉过分得多,在你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就急急地把你骗到手。父君曾说过,倘若他未曾缺席你年少的那段时光,定不会放任我这么欺负你。那时,我还不以为然。有了圆圆之后,我才知道当初的我有多坏。”
事实上,且歌倒是很庆幸,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她生气的是,容忌似乎一点也不相信她。
“歌儿,昨夜……”容忌见且歌毫无反应,便知她心里余怒未消。
“别说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自私自利一个人,完全不值得你信任,对么?九年前,你亲手烧毁了祁汜的遗书,亲自毁掉了我为祁汜在弱水河上造的云碑,我可曾怪过你?而今,你居然以为我是因为愧对花颜醉,才撮合他和圆圆。在你心中,我的爱不值一提,是么?你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且歌深知和容忌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因而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她根本不愿去提。
但容忌昨夜那番话,彻彻底底伤到了她。她并不认为误会有多可怕,她只是伤心,都过了四百多年来,他对她的信任还是少得可怜。
“这四百年,我们过得这么不容易,为何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祁汜为了送我出虚无界,散尽魔气,彻底断了生路。我就不能为他造块碑?多年前,我在机缘阁里窥见过花颜醉的未来,他的未来里注定无我,他的未来早在冥冥之中和圆圆绑在一起。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将圆圆往火坑里推?”且歌定定地望着他,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失望。